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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虽然陈豨已昙花一现般地从大汉帝国历史天空陨落,但是其“扫把星”的尾光却触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淮阴侯韩信首当其冲,他再度失算。

随着陈豨的灭亡,韩信黯淡无光地走向了他自己的历史终点,这一章我们谈韩信之死以及盖棺定论。

尽管《资治通鉴.卷十二》所记载的这一历史切片薄如蝉翼,但是其内涵却似万丈深渊,千人千面……

【韩信之死】

韩信计划与陈豨里应外合,当接到陈豨在代地举事信息后,立即在京师长安响应。

韩信所策划的响应方式令人啼笑皆非——伪造诏书释放长安狱中被关押的罪犯与官奴,叠加淮阴侯府上的家奴,向监国的吕后和太子刘盈发动攻击,从而实现京师长安与赵地、代地的互动,进而在混乱中达成割据一方称王称霸目的。

只是韩信忽略了很要命的两点:

其一,自己的长处根本就不是此类“阴谋”,而在于沙场,离开沙场的韩信跟呆瓜相差无几;

其二,镇守京师长安的人看上去似乎是吕后和太子刘盈,其实背后还有一双毒辣无比的眼睛——萧何,韩信这辈子从不曾赢过萧何。

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切都超级俗套,没有半点戏剧性。

韩信并没有等到陈豨在代地行动进展的情报,却迎来了家奴的泄密“告黑状”。

吕后在宫中召集了紧急廷议:如何处置这一突发事件。

韩信命里的大克星萧何飞快地转动了充满智慧的大脑,拿出了一份十拿九稳的措施:安排人对外吹风,说刘邦在代地已经击败并处死了陈豨,群臣纷纷上朝表示祝贺。紧跟着自己亲自登临韩信家门,语重心长地提醒韩信:“淮阴侯,你虽然病了,也应该强撑一下,去给吕后和太子道贺,这是人臣的基本礼节哈。”

韩信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这个小白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一去将不复返。

韩信毫无悬念地被杀,而且还是定格处理——被灭三族。被问斩之前,韩信仰天长叹:“我真后悔没用蒯彻之计,竟上了太子娃和吕后这个女人的当,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吗!”

韩信临终之前的扣天之问,有人会站出来替他作答,我们稍后揭晓。

现在让我们先来看看刘邦对此怎么看?怎么想?

【面对韩信之死,刘邦的复杂心态】

刘邦摆平了赵地和代地的叛乱回朝之后,吕后第一时间跟他分享了灭韩信三族事件的始末。

刘邦半晌没吱声。

事情太突然,韩信太有才,韩信功劳太大,韩信太菜,刘邦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欣喜?是怜惜?还是解脱?

感性仅仅短暂地占据上风10秒钟,清醒后的刘邦重回“千年之狐”的老辣状态:“韩信临死说了些什么?”

吕后不无得意地说:“韩信说后悔没用蒯彻的计谋。”

刘邦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回了一句:“原来是齐国的谋士蒯彻呀!”

随即诏令抓捕蒯彻。

蒯彻被抓的那一刻表现得非常平静,似乎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他甚至无需打听就知道韩信已经走了……

“这真是个傻子啊!”蒯彻在心底单曲循环般地默念这句话。

蒯彻被扔到刘邦面前的时候,刘邦都懒得看他一眼,冷冷地发问:“是你教韩信谋反?”

蒯彻为此作足了功课,所以表现的极其淡定:“是的,我确实教过。那家伙不听我的,于是自取灭亡,落了个三族被诛;如果听我的,陛下哪能够杀了他呢!”

蒯彻的话彻底激怒了刘邦:“煮杀!煮杀他!”

蒯彻并没有惊恐,而是扯着嗓子大叫:“哎呀!煮我实在冤枉!”

刘邦变脸的本事堪称地表最强,无论是由阴转晴还是由晴转阴都只需要0.5秒。

面对蒯彻的喊冤,刘邦收起了怒容,煞有兴致地询问蒯彻:“你教韩信谋反,这也是被冤枉的?”

蒯彻娓娓道来:“那时候秦失天下,大家都在争夺,谁有才能,谁有本事,谁就能获取天下,那时候臣效力于韩信,臣只知道有韩信,不知道有陛下啊!那时候觊觎天下的人那么多,只是大部分都被陛下给淘汰了,陛下总不能将这帮人都给一锅煮了吧!”

刘邦听后,宛若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挥挥衣袖:“放了他。”

蒯彻这才算是安全着陆。

蒯彻从汉四年(前203年),刘邦第三次东征夺取成皋后与项羽在鸿沟对峙,劝说业已打下齐国的韩信自立为王被拒开始,截至当前的汉十一年(前196年),一直都忐忑不安。蒯彻算死了韩信会被刘邦铲除,也明白自己早晚会被摆上刘邦的砧板,今天总算是平平安安地从砧板上滚落下来了,这才算是安全了,踏实了。

处置了韩信与蒯彻之事后,刘邦立即在代地封了一位绝对靠谱的人前往代地镇守边陲——皇子刘恒,同时坚决要求将代国定都晋阳(太原),而非马邑。

刘恒这人我们非常熟悉,他就是日后开启“文景之治”高光时期的汉文帝。

刘邦这是吃一堑长一智,当年将韩王信改封至代地,要求定都晋阳,韩王信坚持将定都马邑,说是抵近匈奴,利于御敌,事实却是“抵近匈奴,利于骑墙,利于暗中与匈奴勾连,为自己铺设后路,留下后门”。

接下来我们一起欣赏一下司马光对韩信的盖棺定论,司马光再度为韩信上了一则〖臣光曰〗。

【司马光的盖棺定论】

这一次,司马光的〖臣光曰〗不再言辞犀利一针见血,而是“和稀泥”式的对韩信和刘邦各打三十大板。

司马光批评刘邦待韩信不公,宁愿将自己的发小卢绾封为燕王,也不肯踏踏实实给韩信一个诸侯王的帽子;司马光批评刘邦将韩信诱导至陈地,然后将其逮捕,进而削了他的楚王位,降为淮阴侯,这不是光明磊落的帝王操作手笔。

刘邦的板子就这样打完了,该轮到韩信了。

司马光首先肯定了韩信的业绩,直言没有韩信就没有刘邦的天下;紧跟着为韩信的谋反作了历史性质的申辩,韩信这不是谋反,只是不甘心屈居于淮阴侯位置而作的一次挣扎。

司马光接下来就对韩信展开了鞭尸性质的批判,历数韩信的种过失:当初韩信打下了齐国之后就逼着刘邦封其为齐王,这是一错;后来,韩信未按约定在固陵会师,导致刘邦计划在固陵剿灭项羽的计划落空,这是再错;天下已定,韩信却心生想法,此此时此刻的韩信,要啥没啥,却一意孤行地折腾,这是三错!

最后,司马光拿出榔头,给韩信的棺椁钉上了大铁钉。逮住机会就谋利,是市井小人的行为;建功报恩,是君子行为。韩信谋反实属逮住机会谋利,这是小人行为;同时,他却期望刘邦用君子行为来报答自己当年打天下所建立的功勋,这是自相矛盾的!

钉子钉上去了之后,司马光还引用太史公的评语,最后补刀:谦虚、礼让、不恃才傲物、不炫耀功劳,才是为臣之道,韩信却反其道而行之,图谋叛逆,被灭三族,理所当然。

好吧!史家大佬的“盖棺定论”讲完了,现在轮到草根发言了。

司马光和司马迁讲的全对,但是,我们无法接受,不为韩信,更不为刘邦,而是因为逻辑!

韩信之死,早在公元前203年,他拒绝蒯彻自立为王形成三足鼎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韩信死于军事天赋彪悍政治不及格的撕裂状,死于流浪街头的成长背景,在刘邦这只“千年之狐”和萧何这位“命里克星”面前,他不可能有活路。

【结语:深藏于历史细节中的秘密】

韩信之死,看似是一枚薄如蝉翼的历史切片,其实不然,简直就是一枚千层饼,每剥开一层,我们就能看见不一样馅料……

韩信一直都没有长大,始终都活在了“漂母之恩”和“胯下之辱”的个少年郎时期,以至于发迹之后,始终抱着“以功劳换待遇”的朴素想法试图从刘邦那里换回自己想要的。但是,刘邦并不这么认为,他所想要的则是绝对忠诚、完全可控、绝对安全、上下分明的帝国君臣之道……

收拾韩信这种政 治考零分的傻球,刘邦几乎是一路阳谋到底改封齐王为楚王,是明升暗降,调离其根据地;假装游云梦抓韩信,是算准了韩信不敢在形势未明时谋反;将其降为淮阴侯放在眼皮底下,是明摆着的“驯服”加“圈养”。

刘邦每一次出手,韩信都束手无策,在穷途末路之际不得不用低级到地板上了的“阴谋”,正好授人以柄,人头落地,还带走自家三族……

这一截历史所深藏的第二则秘密在于,吕后为什么这么急吼吼地做掉韩信三族,人已经被抓了,等刘邦回来再行处置不行吗?

在灭韩信三族这件事上,吕后深藏心机且夹带私货——杀韩信灭其三族,能巩固自己儿子刘盈的太子位。

此前,刘邦曾被戚夫人的枕边风熏晕,试图废刘盈,立刘如意,这件事在吕后心中是一道伤,是一个梗,同时也是一座大山。

成功剿灭谋反的韩信,诛主谋,灭其三族,这将成为刘盈的不世之功,将增强太子刘盈和自己在朝野的威望。与此同时,这既是诛灭叛逆者,同时也是杀鸡儆猴,借韩信家族的项上人头达成系列目的。

刘邦在获悉这一切后半晌没吱声是有原因的,既是为韩信,也是为自己。吕后的果断和狠辣让刘邦意识到一点:朝局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吕后的手将在自己驾崩之后伸向未央宫,且可能无人能阻挡……刘如意、戚夫人、薄姬(刘恒的母亲)这些人可咋整?!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萧何为什么就成了韩信 “命里克星”呢?

这是绝不仅仅只是萧何智谋的碾压韩信,更是萧何这位“九百年之狐”政 治老手对韩信的戏谑。

在反秦灭楚时期,萧何是刘邦的大管家,管钱、管物、还要管着人力资源这摊子破事,所以才有了“萧何月下追韩信”。

大汉帝国诞生之后,萧何不再是大管家,而是汉帝国的丞相,写在丞相岗位说明书上的首要职责是:消除潜在隐患,维持大局稳定,赢得帝王信任,保持绝对忠诚,谨防越权越线。基于这一天职,萧何看上了露出尾巴的韩信的项上人头,萧何需要借用这颗头来证明自己的绝对忠诚,证明自己在丞相大位上履职百分百。

剥开一切之后,我们会看见一个残忍的世界,这种残忍甩“丛林法则”八条大街。对了!这才是《资治通鉴》成为经典的要因之一,一起为司马光点个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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