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缝隙后的冰冷注视只持续了瞬息,便如同从未存在过般消散。浓雾依旧,腐甜与腥气交织,但那种被无形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却挥之不去。蛊虫与蛊藤彻底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反而比之前的疯狂攻击更令人不安。
“刚才那东西……是什么?”陈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手中的监测仪器显示,林逸体内的规则结构在刚才那瞬间的对峙中,出现了剧烈的、短暂的紊乱。
“是这片诡域的‘主人’之一,或者说,是‘管理者’。”林逸缓缓收回目光,左腕纹身的异色光芒内敛,但那份冰冷感并未消退。他的规则视界依旧锁定着那棵枯树,以及其根系蔓延所及的、更深层的规则网络。“它……很古老,而且它的规则结构,与这片苗疆诡域,与那些蛊虫,并非完全同源。”
苏半夏立刻捕捉到关键:“并非完全同源?你的意思是……”
“嫁接。”林逸吐出一个词,眼神锐利如刀,“就像园丁把不同植物的枝条接在一起。这片苗疆故地的规则,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充满‘断绝’与‘寂灭’意味的力量,强行‘嫁接’在了原本的巫蛊规则体系之上。刚才那棵树里的存在,就是嫁接的‘节点’之一,它负责维持这种扭曲的共生,并压制原本规则可能产生的反噬。”
他指向周围粘稠的雾气和不祥的林木:“所以这里的规则才会如此粘滞、扭曲,既有蛊术的阴毒渗透,又有‘寂灭’的冰冷死意。它们没有融合,只是被强行捆绑在一起,为同一个目的服务——封锁通往核心的道路,并侵蚀一切闯入者。”
这个推断让众人心头更沉。如果仅仅是规则污染,或许还能找到净化或对抗的方法。但这种“嫁接”,意味着敌人不仅掌握了强大的力量,更拥有着某种改造、利用现有规则体系的恐怖技术或权柄!
“能追踪到它的去向吗?或者找到其他嫁接节点?”岩隼问道,军刺在手中握紧。面对这种诡异莫测的敌人,物理层面的威胁感反而更加直接。
林逸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它很谨慎,气息完全融入了这片嫁接的规则网络中,难以单独剥离。而且,我感觉到,这种‘嫁接’技术非常精妙,节点之间相互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强行攻击一个节点,可能会引发整个苗疆诡域规则的连锁崩溃,我们会被彻底困死在这片扭曲的泥沼里。”
他尝试将规则视界向更远处延伸,试图勾勒出这片诡域的大致规则脉络。视野中,无数代表苗疆巫蛊规则的、色彩斑斓却带着污秽感的丝线,与代表“断绝·寂灭”规则的、灰白冰冷的丝线粗暴地缠绕在一起,构成一张庞大而混乱的网。而在几个关键的位置,存在着一些格外粗壮、稳定的“绳结”,正是嫁接节点所在。刚才那棵枯树,只是其中之一。
“我们需要找到这条‘嫁接规则网’的薄弱点,或者……找到它运作的‘规律’。”林逸沉吟道,“强行突破不现实,但或许可以‘欺骗’它,让我们暂时被它识别为‘无害’的一部分,或者利用节点之间的规则冲突穿过去。”
就在这时,苏半夏似乎想到了什么,快速翻动笔记本:“嫁接……利用现有体系……林逸,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共鸣‘规则惰化迷雾’时,捕获到的信息碎片吗?‘守门人失格’、‘外来之影窃取权柄’!”
林逸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暗影行者’对昆仑虚做的,本质上也是一种更大规模的‘嫁接’?他们并非创造了‘断绝·寂灭’的规则,而是从某个源头(那扇门后的存在)‘窃取’了这种规则的权柄,然后将其‘嫁接’到昆仑虚乃至神州地脉的原有规则体系上,试图覆盖并掌控一切?”
“没错!”苏半夏语气激动,“所以他们才能如此迅速地扭曲如此广袤的区域!他们不是在从零开始建造,而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破坏性的改造和覆盖!这苗疆诡域,就是一个小型的试验场或者前哨站!”
这个推测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敌人的核心手段就是“窃取”与“嫁接”!他们的力量并非完全属于自身,而是依赖于那扇“门”后的存在!
“那么,对抗他们的关键,或许不在于硬碰硬地摧毁他们的力量,而在于……”林逸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棵枯树,眼神中多了一丝明悟,“……破坏他们的‘嫁接’过程,或者,斩断他们与‘权柄源头’的连接!”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但也带来了新的希望。直接对抗一个可能正在苏醒的古老存在或其窃取的权柄,胜算渺茫。但如果能干扰甚至切断“暗影行者”使用这份权柄的“渠道”,那么他们构建的这一切,都可能如同无根之木,迅速崩塌!
“我们需要更多关于这种‘嫁接’技术的信息。”林逸下定决心,“找到下一个节点,近距离观察,甚至……尝试接触它内部的规则结构。”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提议。近距离接触嫁接节点,无异于将自身暴露在两种激烈冲突的规则力量的中心。
“太危险了!”陈婧立刻反对,“你的状态根本无法承受再次高强度的规则冲击!”
“这是最快的方法,也可能是唯一的方法。”林逸的语气平静却坚定,“我能感觉到,核心区域的那扇‘门’,波动越来越强。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摸索了。”
他看向岩隼和苏半夏。
岩隼沉默片刻,重重点头:“我负责警戒和掩护。”
苏半夏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力从规则层面分析节点结构,找出可能的弱点或规律。”
陈婧看着三人,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只能咬牙道:“我会准备好所有应急措施,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强行带你撤离!”
计划已定。林逸再次展开规则视界,锁定了距离他们最近、规则波动相对清晰的一个嫁接节点方向——位于左前方一片弥漫着浓郁紫黑色雾气的沼泽深处。
四人调整方向,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不祥的沼泽前进。
浓雾似乎变得更加粘稠,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泥泞,散发出更浓烈的腐烂气息。周围的树木扭曲得更加厉害,树皮上开始浮现出类似痛苦人脸的纹路,无声地哀嚎着。
他们正在主动靠近这片诡域的心脏地带之一。
而那张由“窃取”的权柄与“嫁接”的技术所编织的、笼罩昆仑虚的巨大阴谋之网,也正随着他们的深入,缓缓揭开更深处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