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上空的黑雾裂开一道口子，那点红光不再躲藏。
它直直盯着凤昭，像刀子扎进她的眼眶。
她没动，右手还搭在刀柄上。左肩的伤还在发热，像是被火燎过。她知道这感觉不对劲，不是普通的痛，是警告。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血珠渗出来，滴在铠甲上。
七根地脉锁链断裂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沉闷又清晰。每断一根，城墙就晃一下，地面裂出细缝。百姓开始往后退，有人摔倒也没人扶。支援队刚列好的阵型乱了，几个青壮握着铁叉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
凤昭咬破指尖，在空中划了一道。
火焰落下去，烧在一名守城修士的眉心。那人原本眼神发直，手里的剑正对准同门，被火一烫，猛地抖了一下，清醒过来。他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剑，脸色变了。
又有两人出现同样状况。
她连续弹指，三道赤炎符印打出，火网落下，烧断那些缠在他们意识里的黑丝。做完这些，她呼吸重了几分，额头冒出冷汗。体内的凤焰在快速消耗，但她不能停。
远处废墟里有动静。
一个黑影踏着碎石而来，速度极快。身影掠过残墙时带起一阵风，吹散了飘在空中的灰。他落地时不稳，单膝跪了一下才站直。
萧云谏回来了。
他的袖口撕了一角，靴底沾着泥和血。子时刚过，脑中那句话还在回响：“剑不出，城即陷。”他没有多想，转身就往皇城赶。路上听见地动声，就知道事情比预想的糟。
他抬头看向黑雾中心。
那只红瞳也在看他。
“还没完。”他说。
青霄剑出鞘半寸，嗡鸣不止。他一步跃上半空，剑尖指向那点红光。三道剑痕划下，形成三角之势，正是当年封印夜枭的第一步。剑意激荡，空气都被割裂，发出刺耳声响。
黑雾剧烈翻滚。
一声冷笑从裂缝深处传出：“你们以为还能封我？”
话音未落，整具身躯从虚空中挣脱而出。
墨色长袍猎猎作响，金线绣着倒转的星图。苍白的脸，血红的眼，背后展开一对由怨魂织成的羽翼。他悬浮在皇城正上方，双手张开，像要把整座城揽入怀中。
“百年前你们杀我一次。”夜枭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今天，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凤昭拔出双刀，日曜与月泠同时燃起火焰。她飞身跃向皇城中央的九洲龙柱——那里已经开始龟裂，丝丝雾气从中溢出，被夜枭吸入体内。
她将双刀交叉插入裂缝。
火焰顺着柱体蔓延，暂时堵住气运外泄。她的手臂因用力而颤抖，但没有后退。柱子还在震，脚下砖石一块块崩开。她能感觉到里面的帝王之气正在流失，一旦被抽干，这座城就真的死了。
“这城中有千万条命。”她抬头怒视夜枭，“不是你复活的祭品！”
夜枭低头看她，嘴角微扬。“命？”他轻笑，“命是最廉价的东西。等我掌控九洲气运，众生皆可重塑。”
他说完，双掌下压。
龙柱震动加剧，裂缝扩大。凤昭的刀差点被弹出，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下。她咬牙撑住，凤焰逆流灌入经脉，强行稳住封印。
萧云谏立于空中，闭眼进入听潮状态。
子时已至，脑中低语再现：“心火不熄，剑亦不折。”
他睁眼，左手抽出魔刀，右手握紧青霄。
两股力量在他胸前交汇，一股冰冷如寒山雪，一股炽烈似焚天火。剑意冲天而起，直逼夜枭眉心。这一击没有声音，但整个空间都在颤。
夜枭第一次变了脸色。
“你竟能承载两种极端之力？”
萧云谏不答，向前踏出一步。
天地静默。
夜枭抬手，黑色魔气凝聚成盾。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不对——这剑意不只是攻击，更像是某种唤醒。他体内的残念开始躁动，像是有另一个他在挣扎。
他怒吼一声，魔气暴涨，将剑意震散。
但那股感觉还在。
他盯着萧云谏，眼神从轻蔑变成忌惮。“你以为你能阻止我？我已吸收三成帝王气运，破虚境只差一步。”
“那就别让他走完。”凤昭猛然拔刀，整个人腾空而起，双刀合璧斩向夜枭后背。
火焰划破长空。
夜枭侧身避开，羽翼一挥，掀起狂风。凤昭被扫中，撞在龙柱上，柱体再次裂开一道深痕。她咳出一口血，却没有松手，反手将日曜钉入柱身，借力稳住身形。
萧云谏趁机再进。
青霄剑划出弧光，魔刀横扫后路。两人配合默契，一前一后夹击夜枭。剑锋擦过他的袍角，魔气顿时蒸发一片。
夜枭冷哼，双臂展开，七根断裂的地脉锁链突然腾起，化作黑焰锁链缠向二人。
萧云谏旋身避过，锁链砸在他刚才的位置，地面炸开大坑。凤昭跃起翻身，一刀斩断一条锁链，其余六条立刻调转方向，直取她面门。
她双刀交叉格挡，被巨力轰得倒飞出去。
人在空中还未落地，夜枭已出现在她头顶，手掌下压。一团浓缩的魔气凝聚成球，眼看就要砸下。
萧云谏掷出魔刀。
刀身旋转，切断魔气球的连接点。爆炸发生在半空，冲击波掀翻屋顶瓦片。凤昭借势落地，单膝跪地，喘息加重。
“你还好吗？”萧云谏落在她身边。
“死不了。”她抹掉嘴角的血，“但他越来越强。”
“我知道。”他看着夜枭，“不能再拖。”
夜枭漂浮在高处，气息节节攀升。他体表浮现出一层暗金色纹路，那是帝王气运融合魔气的征兆。他的眼瞳更红，皮肤下有黑丝游走，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在爬。
“你们守不住。”他说，“这座城注定归我。”
“未必。”萧云谏握紧双兵。
凤昭站起身，重新举起双刀。“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你碰这座城。”
夜枭笑了。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枚黑色符印，形状扭曲，像是用骨头拼成。符印旋转一圈，忽然爆开，化作漫天黑雨洒落。
每一滴黑雨落地，便钻入地下。
地动再次发生，比之前更剧烈。百姓惊叫奔逃，房屋倒塌。几名原本清醒的修士突然捂头跪地，眼神再度变得空洞。
“他要唤醒更多傀儡。”凤昭说。
“那就先打断他。”萧云谏冲天而起，青霄剑直刺夜枭胸口。
夜枭抬手迎击，魔气化拳。
两人在空中碰撞，气浪扩散。下方建筑成片坍塌，尘土飞扬。凤昭趁机跃向一名失控修士，指尖燃火，迅速点在他眉心。
火光一闪，那人清醒。
她接连出手，救下四人。
但还有更多人正在被侵蚀。
萧云谏被一掌轰下，摔在屋顶上，连滑数丈才停下。他吐出一口血，立刻抹去。他知道不能久战，对方越打越强，而他们的体力在下降。
“必须逼他完全显形。”他对凤昭喊。
凤昭点头，将双刀插进地面，双手结印。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融入凤焰之中。
火焰暴涨，顺着地脉流向七根断裂的锁链。
锁链剧烈震动，黑焰倒流。夜枭闷哼一声，身形晃动。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皮肤开始龟裂，有血渗出。
“你在找死。”他怒吼。
“是你要夺城。”凤昭冷冷回应，“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
她猛拽锁链，凤焰逆冲而上。
夜枭被迫加速凝聚真身，整具躯体彻底脱离虚空，双脚踩在龙柱顶端。他低头俯视二人，眼中杀意沸腾。
“很好。”他说，“既然你们都想死，我就成全你们。”
他双手张开，准备发动总攻。
萧云谏站起，擦掉唇边血迹。
青霄剑横于胸前，魔刀垂在身侧。
凤昭拔出双刀，火焰缠绕刀锋。
两人并肩而立，面对悬浮于龙柱之上的夜枭。
风吹起残破的披风，露出她背后的旧伤疤。
那道疤正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