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村寨,夜色如墨,却无端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自黑风崖古洞府之事后,寨中巡逻的护卫数量增加了一倍,暗哨“影牙”的活动也变得更加频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紧张感,仿佛黑暗中有无数眼睛在窥视。
宗祠旁一间被重重守护的静室内,两枚暗红色的血月结晶静静放置在铺着柔软锦缎的玉盘之中。即便已被沈渊初步封印,那冰冷死寂、引人堕落的邪异气息依旧丝丝缕缕地渗出,让看守的护卫心神不宁。
沈红玉端坐于玉盘前,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失血的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几株精心培育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感应苔”。这些苔藓在她的木灵之气滋养下,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试图靠近血月结晶,却又本能地畏惧那邪异气息,叶片微微卷曲。
月娘在一旁护法,神情凝重,周身流转着淡淡的青色光晕,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沈青山处理完日常事务后也匆匆赶来, silent 地站在门口,眉宇间带着疲惫与忧色。
“如何,红玉?可有发现?”沈青山压低声音问道。
红玉轻轻摇头,指尖一缕柔和的绿色生机渡入一株最为粗壮的感应苔:“它们很害怕…结晶里的气息,与草木生机截然相反,充满死亡与怨念…但…”她顿了顿,秀眉微蹙,“…但在那死寂之下,似乎又隐藏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微弱的…‘呼唤’?”
“呼唤?”月娘疑惑道。
“嗯…”红玉尝试着将一丝灵植师的感知力,借助感应苔为桥梁,极其小心地探向其中一枚结晶。
就在她的感知力即将触及结晶表面的封印时——
异变再生!
那枚血月结晶猛地一震!沈渊布下的封印光华剧烈闪烁,竟似乎有些压制不住!结晶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邪异符文骤然亮起,不再是之前的血红色,而是一种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漆黑之色!
“嗡!”
一股远比在古洞府中更加隐晦、却更加深邃磅礴的精神意念,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打了个哈欠,猛地扩散开来!
这一次,并非狂暴的精神冲击,而更像是一段残缺的、混乱的、充满蛮荒气息的“记忆碎片”,强行塞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呃!”沈青山和月娘同时闷哼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景象骤变!
静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比荒凉、破碎、笼罩在永恒昏暗中的大地!天空中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三轮巨大无比、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的“月亮”,如同三只漠然注视众生的巨眼,高悬于空,洒下妖异的血光!
大地之上,沟壑纵横,流淌着的不是河水,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无数形态怪异、扭曲、覆盖着骨甲或脓疱的生物在嘶吼、厮杀、吞噬!它们有的形如巨虫,口器狰狞;有的类似人形,却背生骨刺,眸中只有纯粹的杀戮欲望;更有一些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存在,仅仅是其模糊的轮廓,就让人san值狂掉,神魂战栗!
在这片血腥战场的中央,一座由无数苍白骸骨和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通天彻地的巨大祭坛巍然矗立!祭坛的样式与黑风崖下的那座极为相似,却宏伟了千万倍!祭坛四周,矗立着九根巨大的图腾柱!
每一根图腾柱都雕刻着不同的、却同样扭曲恐怖的图案:有吞噬星辰的巨口,有缠绕世界的巨蛇,有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肉团,有滴淌着腐液的巨大眼球…而这些图案的核心,都环绕着一个共同的符号——那是一个由三道交错的血月弧线构成的、散发着无尽邪恶与古老气息的图腾!
九幽族图腾!
这幅景象如同噩梦,疯狂冲击着沈青山和月娘的心神!他们感觉自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那恐怖的意念碾碎!
而首当其冲的沈红玉,更是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压力!她娇躯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嘴唇再次被咬出血痕!她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扯着,要融入那幅远古的血腥画卷之中!
“红玉!”月娘惊骇欲绝,强忍着神魂的不适,一把抓住红玉的手,精纯的木灵之气疯狂涌入,试图将她拉回来。
沈青山也目眦欲裂,想要上前,却被那恐怖的意念威压逼得难以靠近!
就在红玉的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混乱与邪恶吞噬的刹那,她体内那枚“翠绿木心”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生机!与此同时,她因为燃烧寿元而变得灰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处,竟有点点极其微弱的、与那血月同色的暗红光芒一闪而逝!
那是她之前强行沟通催生铁荆棘时,过度汲取了血月祭坛力量而残留的一丝印记!此刻,在这同源而强大千万倍的意念刺激下,竟被意外激活!
这丝微弱的同源印记,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虽然微不足道,却瞬间让红玉与那恐怖意念的排斥力大减!
她的意识没有完全被吞噬,反而如同一个误入者,在那片血腥战场的边缘“站稳了脚跟”。虽然那恐怖的景象依旧让她神魂欲裂,但她却意外地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不再是单纯地“看到”那些混乱的景象,而是仿佛能“读懂”那刻在九根图腾柱上、弥漫在空气中的、由无数扭曲符号构成的“信息”!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而是一种更本源的、蕴含着法则与契约力量的——蚀文!
她看到了那些恐怖生物在血月下祭祀,以万千生灵精血魂灵为祭品,呼唤着不可名状的存在;她看到了它们通过祭坛,打开通往一个个世界的通道,进行着无尽的征服与掠夺;她看到了那九幽图腾,如同烙印般,刻在被征服世界的本源之上,汲取着世界的力量…
信息量庞大而混乱,远超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她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但就在意识彻底涣散的前一瞬,她凭借灵植师对万物气息的极致敏感和木心提供的最后庇护,强行记住了其中一小段不断重复的、似乎是某种“坐标”或“契约”核心的蚀文组合!
“噗——!”
红玉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气息变得极其微弱。那两枚血月结晶也同时黯淡下去,表面的漆黑符文隐没,恐怖的幻象瞬间消失。
静室内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沈青山和月娘苍白的脸色、惊魂未定的眼神,以及红玉昏迷前的惨状和那口触目惊心的鲜血,都昭示着刚才发生的凶险。
“红玉!”月娘一把抱住昏迷的红玉,眼泪瞬间涌出,拼命将木灵之气渡入她体内,却发现她的生机正在快速流失,神魂也受到了重创!
“快!快去请老祖宗!拿最好的丹药!”沈青山对着门外嘶吼,声音都变了调,断指处因为紧握拳头而再次渗出血迹。
…
片刻之后,沈渊的身影出现在静室内。他检查了红玉的状况,眉头紧锁,立刻取出数枚珍稀丹药喂她服下,并以自身精纯的筑基灵力为其疏导药力,稳固濒临崩溃的心神。
良久,红玉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但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眉宇间缠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阴郁黑气。
“老祖宗,红玉她…”沈青山焦急万分。
“神魂受创,生机再次亏损。”沈渊的声音低沉,“那结晶中残留的意念,远超预料,是极其古老的九幽强者所留。红玉能撑到此刻,已是奇迹。”
他目光落在那两枚再次沉寂的结晶上,眼中寒光闪烁:“好一个九幽族,好恶毒的手段!这不仅是记忆碎片,更是一种精神污染,若非红玉体质特殊又身怀木心,此刻已然心智尽失,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就在这时,寨子西北角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和喊杀声!
“敌袭!黑煞宗的人杀来了!”外面传来护卫急促的警报声!
沈青山和月娘脸色一变!
“果然来了!”沈青山咬牙切齿,“定是冲着这结晶而来!”
沈渊面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青山,你去主持大局,启动寨中防御阵法,凡闯入者,格杀勿论!月娘,你守在此处,护好红玉和结晶。”
“是!”两人领命,立刻行动。
沈渊则再次将目光投向昏迷的红玉,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系统功能悄然运转。
【洞察之眼】!【族运推演】!
他要知道,红玉冒着生命危险,究竟带回了什么信息!同时,他也想看看,能否借助系统之力,化解红玉神魂中的污染。
气运值悄然消耗,沈渊的眼中仿佛有无数金色流光闪烁,推演着那混乱的蚀文信息,并映照红玉识海中的状况。
片刻之后,他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原来如此!好一个‘三轮血月照九幽,蚀文为契唤冥途’!”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惊与了然,“这竟是一处‘幽冥通道’的副坐标和部分契约蚀文!黑风崖下的祭坛,竟是用来定位和初步撕开界域壁垒的!”
他看向红玉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有痛惜,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赞赏。这丫头,竟带回了如此关键且危险的信息!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在推演化解红玉神魂中那丝九幽污染时,他隐约感觉到,在那极致的死寂与邪恶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缕极其微弱、却被污染掩盖了的…生机?一种与红玉木灵体、甚至与那噬血藤有些相似的、属于植物领域的诡异生机?
这九幽之力,似乎并非单纯的毁灭…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名浑身是血的“影牙”成员跌跌撞撞冲进来,嘶声道:“老祖宗!家主!不好了!黑煞宗那群杂碎不像强攻,他们…他们在寨外四处投放一种诡异的黑色种子!那种子一落地就疯狂生长,变成…变成能吞噬灵力和血肉的怪藤!我们的防御阵法正在被腐蚀!”
几乎同时,昏迷中的沈红玉,仿佛听到了“怪藤”二字,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被沈渊手指点着的眉心处,那缕微弱的暗红印记再次一闪,一段残缺的、由数个扭曲蚀文构成的片段,如同本能般,微弱地传递给了沈渊。
那似乎是一段…关于“控制”与“吞噬”的蚀文诀窍?
沈渊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红玉,又想到寨外正在肆虐的、疑似由九幽之力催生的怪藤,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
他收回手指,对那名影牙成员沉声道:“告诉青山,稳住阵脚,不必强行清除怪藤,尽量周旋。”
然后,他看向守在红玉身边的月娘,语气果断:“月娘,取一盆红玉培育的‘噬血藤’过来,要活性最强的!”
月娘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地执行。
沈渊则再次凝视那两枚血月结晶,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融合了自身灵力与刚才红玉传递过来的那丝蚀文韵律的能量。
他或许无法直接掌控九幽之力,但红玉用命换来的这点“本能”,或许能借来一用!
寨外的喊杀声与怪藤的嘶嘶声越来越近,静室内,沈渊的目光却越来越亮。
危机之中,往往蕴含着意想不到的转机。九幽的力量,或许也能成为沈家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