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檀冲进了张家祠堂。
这里的空气很沉，一排排黑色的木制牌位在昏暗中立着，上面刻着张家先祖的名字。柳夫人跟着她走了进来，脚步没有声音。她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只剩下一种对失控局面的不悦。
“你很聪明，知道这里的特殊性。”柳夫人的声音传来，“但是，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你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我的乐曲。”
苏青檀没有回答。她看着最上首那个最大、最古老的牌位，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向它冲去。她装出要拼尽全力去毁掉那个牌位的样子。
“天真。”
柳夫人评价了一句。她的身影一动，比苏青檀更快，挡在了牌位和苏青檀之间，抬手就要去抓苏青檀的手腕。
苏青檀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她没有去撞牌位，而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右脚上，重重地踩下了身前的一块地砖。
地砖向下陷落。
“咔！咔！咔！”
细微的机括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墙壁的缝隙、天花板的雕花、牌位下方的底座里，无数黑色的细针射了出来，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站在房间中央的柳夫人。
柳夫人对危险的反应超出了常人的范畴。在细针射出的瞬间，她的身体以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姿势扭动，躲开了绝大部分的攻击。但陷阱的布置太密集了，还是有几根针刺中了她的肩膀和右腿。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足够了。
苏青檀没有去看柳夫人，她抓住这个机会，身体转向，用肩膀狠狠撞向那个巨大的祖宗牌位。
“砰！”
牌位向后倒下，砸在地上，断成了两截。牌位原本的位置，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由黄铜和各种齿轮构成的复杂装置，大约有半个头颅大小。它的中心是一块幽蓝色的水晶，水晶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纹路，无数肉眼可见的、发光的丝线从装置底部延伸出去，钻入地板，与整个张家府邸连接在一起。
……
希里安的梦境，哀嚎冰林。
楚氏先祖的幻影变得不稳定，它身上燃烧的净化之炎忽明忽暗。它手中的光矛在闪烁，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那段一直在司马烬意识里回响的、尖锐的八音盒旋律，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刺耳，不再让人烦躁。曲调变得柔和，带着一丝犹豫和探寻，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寻找回家的路。
司马烬感觉到压在自己魂体上的那股排斥力减轻了。
机会来了。
他不再理会那个陷入自我怀疑的楚氏先祖幻影，而是将自己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向远处那团正在哀鸣的能量体。
“希里安。”
他的声音，直接在“冰霜之心”的意识中响起。
“看看你的京城，看看那些相信你、守护你的人。你的力量，不是用来毁灭的。你的恐惧，正在成为敌人毁灭一切的武器。醒过来，看着我，告诉我，你想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
京城，张家祠堂。
柳夫人看见那个暴露出来的金属核心，她的表情彻底变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欣赏艺术的姿态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愤怒。
“你这只虫子！”
她嘶吼着，完全不顾及扎在身上的细针带来的麻痹感。那麻药正在生效，让她的行动变得有些迟缓，但她的意志强行压制了身体的反应。
她向前一步，将手重重地按在地上。
“既然帷幕已经提前拉开，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整个祠堂都震动了一下。
一道道明亮的丝线以她的手掌为中心，在地板上浮现、亮起，迅速向外蔓延。透过敞开的祠堂大门，苏青檀看到，整个张家府邸的地面，都亮起了一个由无数丝线构成的巨大网络。
庭院之中，那些散落一地的傀儡残骸最先有了反应，断裂的金属手臂在地上一阵不祥地刮擦。
无数发光的丝线从地面下钻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精准地缠绕上那些破碎的部件。
丝线猛地收紧，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强行将断裂的肢体拖拽、拼接回躯干。
它们以一种反关节的、极为扭曲的姿态挣扎着站起，动作充满了狂乱的痉挛。紧接着，那些本已倒地不起的卫戍士兵，他们的身体也被同样的丝线贯穿、提拉。
他们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被丝线牵引着，仿佛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直立起来。
就连站在密道口的赵玄，他原本僵直的身体也猛地一震，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里，亮起了与丝线同源的诡异光芒。
“嘎吱——”伴随着颈骨转动的怪响，所有被操控的躯体，无论傀儡还是人类，都在同一瞬间将头颅转向了祠堂的方向。
他们空洞的眼眶里再无任何属于自己的意志，只剩下对柳夫人命令的绝对服从。
下一秒，他们迈开了步伐，从庭院的四面八方，开始向着祠堂进行无声的合围。
破碎的傀儡拖着残躯，卫戍士兵迈着僵直的步伐，形成了一道由死亡与钢铁构成的包围圈，步步紧逼。
柳夫人用这支复苏的死亡军团，决意要将苏青檀彻底封死在这座祠堂之内，再无生路。
苏青檀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看着门口越来越近的傀儡大军，又看了看柳夫人，准备做最后的搏杀。
就在这时。
“咻——！”
一道剑光从祠堂外射了进来。
那道光又快又准，没有攻向柳夫人，也没有攻向任何一个傀儡，而是精准地斩在了连接着金属核心与地面网络的一根最粗的能量丝线上。
“啪！”
丝线断裂。金属核心表面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整个府邸地面上的丝线网络都随之暗淡了一瞬。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祠堂的门口，挡住了外面那些傀儡的道路。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手里握着一柄剑身很窄的长剑。
苏青檀看着那个背影，身体僵住了。
那人转过头，看向苏青檀，他的面容很年轻，眼神却很平静。
“姐姐，”他开口说道，“你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他将目光转向祠堂内的柳夫人，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这个女人，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