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二十二岁,去年从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信息工程学院智能制造工程专业毕业,校招签约苏州一家工业智能工程监理公司后,和同学张浩被派驻扬州,负责智能通信设备监理。两人在电信公司附近的老小区合租了两室一厅,老旧家具凑活能用,日子也算安稳。
来扬州近一年,他俩摸透了业务,也靠小红书的“同城搭子”功能结识了不少女孩。陈宇刚送走一位泰州来的女网友,张浩则迷上了一个深夜来电的陌生女孩——那女孩是刷到他的扬州美食笔记主动联系的,声音清甜,每晚准时用虚拟号码打张浩的旧安卓手机,号码从不显示,一聊就是后半夜。
某天深夜,陈宇被手机通话声惊醒,听见张浩正跟女孩聊虚拟电话业务,忍不住凑到门边偷听。女孩突然说“有人偷听”,径直挂了线。陈宇尴尬打趣,张浩却没在意,只催他去睡。后半夜手机又响,张浩刻意压低声音,陈宇啥也听不清,心里暗暗嫉妒。
隔天陈宇偷偷拿张浩的旧手机想查通话记录,却发现所有记录都被清空了,只剩他和自己的手机号。接下来十几天,女孩每晚准时来电,陈宇渐渐断了掺和的念头,甚至睡前戴起耳塞。直到张浩去苏州报账,陈宇鬼使神差用张浩的旧手机回拨了最近的匿名来电——电话居然通了。他捏着嗓子装张浩,被拆穿后坦白是好奇,女孩沉默片刻挂了电话,徒留他又羞又恼。
一周后的晚上七点五十分,张浩的旧手机突然响起。张浩接起,竟是电信公司王主任让他去拿智能设备监理数据加班。陈宇不愿陪同,张浩独自出门,临走前把旧手机落在了客厅充电座上。
十分钟后,张浩到了公司,保安诧异却没多问。他走进漆黑的办公大楼,乘电梯上十二楼,办公室门居然没锁。闷热的屋里,他百无聊赖翻起桌上的旧《扬州晚报》——上个月十七号的社会版,登着邗江中学高二学生孟瑶的新闻:女孩深夜过马路时突然停在路中央,被渣土车撞死。她生前总跟神秘女孩通电话,通话记录却查不到任何陌生号码,连小红书账号在她去世后,“找搭子”功能仍显示“在线”,点赞量还在缓慢增长,每一条点赞都来自凌晨三点整。
张浩越看越怕——自己遇到的女孩,来电时间也总卡在凌晨三点。他慌忙拨通王主任电话,对方却一头雾水:“我没给你打电话啊,准是恶作剧!”
挂了电话,口袋里的工作手机突然响起,是匿名来电。张浩接起,那头只有死寂,隐约能听见电流里混着女孩的低语:“你看到我的笔记了……”两秒后,忙音突兀响起,像敲碎的骨头。一股寒意裹住他,他逃命似的冲去电梯,显示屏竟亮着“1”——他上楼后根本没人用电梯,数字却像被人刻意改过。
慌忙按下行键,电梯轿厢慢吞吞爬升,金属壁上倒映出张浩扭曲的脸,身后仿佛跟着一道模糊的影子。到十二楼时,门开的瞬间,他瞥见轿厢角落沾着半截褪色的校服裙布料,和报纸上孟瑶穿的一模一样。他疯了似的冲进去,狂按关门和一楼键,可电梯门合上的刹那,显示屏突然跳黑,再亮起时,数字正一路往上窜:13、14、15……最后定格在“29”——这栋楼的毛坯空置层,从没开放过,据说去年有个装修工人在这儿坠楼,尸骨都没找全。
电梯门开了,灰尘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墙壁上的钢筋裸露着,像一根根惨白的骨头。张浩疯按一楼键,按钮陷进去一块,没半点反应。他咬咬牙冲出去想走安全通道,脚刚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回头时,电梯门正缓缓关闭,缝隙里卡着一缕黑色的长发,梳着马尾辫,和报纸上孟瑶的照片分毫不差。
他扑回去扒门,指尖刚碰到金属缝,门突然合上,夹断了几根头发,落在地上竟变成了灰。电梯自顾自往下走,数字一路跳回一楼,再按“上行”键,面板彻底黑屏,像死鱼的眼睛。冷汗浸透衬衫,张浩僵在原地,感觉阴冷的气息顺着脊梁往上爬,身后的黑暗里,有脚步声在靠近——不是他的,那脚步又轻又碎,像个中学生。他不敢回头,却听见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你不是想带我吃烫干丝吗?我带你去……地下的那家。”
陈宇在家等到半夜,张浩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他越想越慌,打车赶到电信公司,保安却说张浩八点多进了大楼,再也没出来过。监控里,张浩进了电梯后,画面突然花屏,再清晰时,电梯停在29层,门开了又关,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那截校服裙布料,像块褪色的血渍。
陈宇冲到29层,毛坯房里只有风吹过钢筋的呜咽声。他在安全通道口捡到张浩的工作手机,屏幕碎了,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那个神秘女孩的:“你到底是谁?”下方的回复框里,只有一行自动弹出的字,来自一个陌生的小红书账号,头像是孟瑶的登记照:“我在等你带我吃烫干丝呀。”
凌晨三点,陈宇失魂落魄地回到合租屋,刚拧开门锁,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细碎的笑声——是张浩和那个女孩的声音,缠在滋滋的电流里,比他离开时更清晰了。客厅的灯忽明忽暗,灯泡炸裂前的瞬间,他瞥见充电座旁的地面上,拖曳的充电线竟在缓慢蠕动,像黑蛇似的爬向他的脚边。
张浩的旧安卓手机亮着屏,屏幕上不是通话界面,而是孟瑶的小红书主页:最新一条笔记发布于“一分钟前”,配图是合租屋的客厅视角,照片里陈宇的背影僵在门口,而照片的角落,有个梳马尾辫的女孩半张脸贴在玻璃上,眼睛黑沉沉地盯着镜头。笔记配文:“新的搭子,也喜欢吃烫干丝吗?”
陈宇猛地后退,撞翻了门口的鞋柜,皮鞋散落一地,其中一只鞋里掉出半截烫干丝——不是扬州老字号的味道,混着潮湿的霉味,像从地下挖出来的。他转身想跑,却发现防盗门怎么也打不开,把手冰凉,像被人攥着似的。
旧手机突然发出尖锐的铃声,是匿名来电。陈宇颤着手接通,那头没有笑声,只有勺子搅动碗碟的声音,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陈宇,你看茶几上的碗,我给你留了烫干丝……张浩说你也爱吃的。”
他僵硬地转头,茶几上果然摆着一个白瓷碗,碗里的烫干丝冒着热气,碗沿沾着几根黑色的长发。客厅的镜子里,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手里端着空碗,嘴角沾着干硬的烫干丝,正对着他笑。
手机里的声音更近了,像贴在他耳边:“下一个,就是你了……陪我去地下吃烫干丝吧。”
灯彻底灭了,电流声里的笑声变成了哭嚎,陈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手机铃声混在一起,还有门外传来的、轻而碎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慢慢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