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话接上一章
一明一暗两道光，并肩而立。
光明徐荣的手，微微发颤，却紧紧攥着那柄由光凝聚而成的短刃。
暗影徐荣则将暗刃横在身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们的目光，第一次，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同一个方向——
那团黑雾。
黑雾在半空缓缓翻滚，血色的瞳孔如同一枚倒悬的血月，冷冷地注视着她们。
“怎么？”
它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终于决定，站到同一边了？”
光明徐荣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暗影徐荣则冷笑了一声：“怎么，你怕了？”
黑雾轻轻一颤，仿佛被逗笑了：“怕？”
“我只是，有些失望。”
“我给了你们力量，给了你们生存的意义，给了你们互相厮杀的舞台。”
“结果，你们却要联手，对付我？”
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扭曲的“受伤”。
“真是……忘恩负义。”
光明徐荣忍不住开口：“你根本不是在帮我们。”
“你只是在利用我们。”
“你让我们互相伤害，让我们以为对方是敌人。”
“你让我们以为，除了杀人和被控制，我们别无选择。”
“可现在，我们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可以选择。”
黑雾沉默了一瞬。
然后，它缓缓说道：“知道又如何？”
“你们有选择的‘意识’，却未必有选择的‘勇气’。”
“你。”
它将目光投向暗影徐荣，“你真的，愿意放弃我给你的力量？”
“你真的，愿意跟她一起，去做那些可笑的‘救赎’？”
“你真的，愿意相信一个外来的军师，而不是相信一直在你体内的我？”
暗影徐荣的手，微微一颤。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暗刃。
——力量。
——生存。
——杀戮。
这些词，对她来说，比“救赎”、“光明”、“善良”这些词，要真实得多。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咒印，她不会这么强。
她不会在董卓集团的实验室里活下来。
不会在暗黑会盟一次次残酷的任务中，活到最后。
甚至，不会有“暗影徐荣”这个存在。
她的存在，本身就和咒印紧紧绑在一起。
现在，要她亲手，把这条“生命线”斩断？
她做得到吗？
黑雾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你看。”
“你其实，根本离不开我。”
“你可以暂时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但你终究会明白——”
“只有我，才是真正站在你这边的。”
“只有我，才不会嫌弃你，不会否定你，不会说你是‘怪物’。”
暗影徐荣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想起了董卓集团那些冰冷的眼神。
想起了暗黑会盟里那些既恐惧又觊觎的目光。
想起了光明徐荣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混杂着厌恶、恐惧和愧疚的眼神。
只有咒印，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它只是，利用她。
可对她来说，被利用，至少意味着——
她还有“价值”。
“影。”
光明徐荣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
“你不是怪物。”
暗影徐荣猛地抬头，看向她。
“你是我。”
光明徐荣继续道，“你是我在最黑暗的时候，为了活下去，逼出来的一面。”
“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你杀的每一个人，我也记得。”
“那些血，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也是我的。”
“如果说你是怪物——”
她深吸一口气，“那我也是。”
暗影徐荣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黑雾的声音，却在这时冷了下来：“别被她骗了。”
“她只是想利用你。”
“她想让你帮她赎罪，帮她承担那些罪恶。”
“她想让你跟她一起，被那个军师牵着走。”
“你以为，她真的愿意承认你？”
“她只是，暂时需要你。”
暗影徐荣的眼神，再次动摇了。
——利用。
——需要。
这两个词，她太熟悉了。
她这一生，几乎就是在这两个词之间来回打转。
她已经分不清，“需要”和“在乎”，到底有什么区别。
“唉。”
郭嘉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暗影徐荣，又看了看光明徐荣，最后，将目光投向那团黑雾。
“你这家伙。”
他摇着折扇，“嘴倒是挺会说。”
“可惜——”
他笑了笑，“你用错地方了。”
黑雾冷冷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本来，是想让她们自己做决定。”
郭嘉道，“军师嘛，最重要的，是让当事人自己想明白。”
“可现在看来——”
他瞥了暗影徐荣一眼，“有人，还需要一点时间。”
暗影徐荣不服气地别过头：“我只是……”
“只是还没准备好，把刀，从自己身上拿开。”
郭嘉替她说完。
暗影徐荣一怔。
“没关系。”
郭嘉笑了笑，“你可以慢慢准备。”
“有些决定，本来就不是说做就能做的。”
“我也不指望，你们一夜之间，就能从‘互相撕咬’变成‘相亲相爱’。”
他说着，收起了折扇。
“不过——”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有一件事，不需要你们做决定。”
黑雾微微一沉：“什么事？”
“作为她们的军师。”
郭嘉缓缓道，“我有权利——”
“将你，驱逐出去。”
话音落下。
识海深处，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风，悄然掠过。
光明徐荣猛地抬头，看向郭嘉。
暗影徐荣也怔住了。
李蒙的机械眼，瞬间亮到了极致。
“郭军师，你——”
“放心。”
郭嘉抬手，打断了他，“我不会现在就强行剥离它。”
“那样，对你们家主人，伤害太大。”
“我要做的，只是——”
他嘴角一勾，“先在它身上，打上一个‘标记’。”
“一个，属于军师的标记。”
他说着，左手轻轻一握。
透明的陈宫英雄牌虚影，在他掌心缓缓浮现。
空间系·陈宫。
“陈宫。”
郭嘉低声道，“准备开门。”
陈宫微微躬身：“遵命。”
下一刻，英雄牌化作无数透明的符文，在郭嘉身周盘旋。
那些符文，迅速组合成一扇半透明的“门”。
门后，是一片更深的黑暗。
那不是徐荣的识海。
而是——咒印的“老巢”。
“你要进去？！”
李蒙忍不住惊呼，“那太危险了！”
“咒印的本体意识，就在里面！”
“你一个人进去——”
“放心。”
郭嘉回头冲他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去送死。”
“我只是去，跟它谈一笔生意。”
黑雾冷冷道：“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你有。”
郭嘉笑眯眯地说，“你怕。”
“你怕她们两个真的站到一起。”
“你怕她们有一天，真的有勇气，把你赶走。”
“你怕，你这个‘寄生虫’，会被彻底清除。”
黑雾一阵翻涌，显然被戳中了痛点。
“胡说！”
“我是她们的一部分！”
“没有我，她们活不下去！”
“你敢动我，就是在动她们！”
郭嘉耸耸肩：“所以，我现在不动你。”
“我只是去，在你的地盘上，钉一块牌子。”
“上面写着——”
他眨了眨眼，“‘此区域，已被军师接管’。”
光明徐荣忍不住低声道：“郭军师……”
“徐姑娘。”
郭嘉转头，对她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的笑，“接下来，就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看好她。”
他指了指暗影徐荣，“别让她一个人乱想。”
“她要是实在想不通——”
他想了想，“就让李蒙陪她打两局游戏。”
李蒙：“……”
暗影徐荣：“……”
光明徐荣：“……”
——在这种关键时刻，你让她们打游戏？
郭嘉却一本正经：“精神放松，有助于思考人生。”
“你们两个，已经紧绷太久了。”
“偶尔，也该休息一下。”
他说着，抬手，在虚空轻轻一按。
一道金色的结界，以光明徐荣和暗影徐荣为中心，缓缓展开。
“这是‘守护结界’。”
郭嘉道，“在我回来之前，它会保护你们，不受咒印的直接侵蚀。”
“李蒙。”
“在。”
“保护她们。”
郭嘉的语气，难得认真，“这是命令。”
李蒙郑重地躬身：“遵命！”
他一步跨到结界中央，机械身躯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背后浮现出无数武器模块的虚影。
“主人。”
他看向光明徐荣，“郭军师已经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光明徐荣用力点头：“嗯！”
她转头，看向暗影徐荣。
“影。”
她轻声道，“不管你现在怎么想。”
“不管你最后，会不会跟我站到同一边。”
“我都不会再，把刀指向你。”
暗影徐荣的喉咙动了动。
她别过头去，声音有些闷：“……啰嗦。”
“我又没说，要背叛你。”
光明徐荣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就好。”
黑雾看着这一幕，声音冷得几乎要结冰：“你真的，要进去？”
“当然。”
郭嘉转头，看向那扇半透明的门。
“我可是她们的军师。”
“军师，不能只会在外面指手画脚。”
“有时候，也得亲自，去敌人的老巢里，逛一逛。”
他说着，抬脚，迈出一步。
整个人，化作一道光，没入门中。
门后，是一片彻底的虚无。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形状。
只有一股，让人灵魂发寒的恶意，从四面八方压来。
“欢迎你，军师。”
黑雾的声音，在这片虚无中回荡，“你终于，还是来了。”
郭嘉笑了笑：“别客气。”
“作为她们的军师，我有权利，来看看，你到底，在她们身体里，搞了些什么。”
“你想驱逐我？”
黑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做到？”
“我当然做不到。”
郭嘉承认得很干脆，“所以，我不是一个人。”
“外面，有董扶先生，有贾诩，有武馆，有整个阵营。”
“里面，有她们两个。”
“我只是，站在中间，负责，把这两边，连起来。”
他说着，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细小的金色符文，在他指尖浮现。
“从现在开始。”
郭嘉道，“我会在你的意识里，留下一个‘锚点’。”
“它不会立刻伤害你。”
“但当外面的人，准备好的时候——”
“它会成为，他们找到你的‘路标’。”
“你想躲，也躲不掉。”
黑雾彻底怒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郭嘉笑了，“我是军师。”
“军师的职责，就是为未来的胜利，提前布局。”
“今天，我只是来，在你身上，下第一子。”
金色符文，如同一颗细小的种子，没入虚无深处。
瞬间，整片虚无，剧烈震荡起来。
黑雾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你给我等着！”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会让她们，后悔今天的选择！”
郭嘉却只是摆了摆手：“狠话就免了。”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躲在她们身体里。”
“出来，跟我们正面打一场。”
“可惜——”
他笑了笑，“你不敢。”
“你不过是一团，靠寄生才能活下去的黑雾。”
“你最怕的，就是被发现，被剥离，被消灭。”
“所以，你才会这么急着，挑拨她们，控制她们，利用她们。”
“只可惜——”
他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你遇到了我。”
“从今天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你想再利用她们？”
“得先问过我这个军师。”
虚无中，黑雾翻滚得越来越厉害。
却始终，不敢真正凝聚出实体，与郭嘉正面交锋。
它只能，在暗处，发出不甘的嘶吼。
“滚出去——！”
“滚出去——！”
郭嘉脚步不停，身影渐渐消失在那扇半透明的门后。
门，缓缓合上。
识海深处，重新恢复了相对的平静。
光明徐荣和暗影徐荣，依旧站在结界中央。
李蒙守在她们身前，机械眼死死盯着那团黑雾。
黑雾沉默了很久。
终于，缓缓退去，隐入更深的黑暗。
但所有人都知道——
它没有离开。
它只是，暂时，缩回了壳里。
“他……”
光明徐荣抬头，看向那扇已经消失的门，“会没事的吧？”
“会。”
李蒙肯定地说，“因为他是郭军师。”
暗影徐荣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她看着那片黑雾退去的方向，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之前那种盲目的依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释然。
“影。”
光明徐荣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
光明徐荣道，“谢谢你，愿意暂时，跟我站到同一边。”
暗影徐荣愣了一下。
她别过头去，耳尖微红：“我只是……”
“只是不想，再被那团黑雾当狗使唤。”
她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也不想，再被你，当成怪物。”
光明徐荣轻轻笑了：“你不是怪物。”
“你是我。”
“是我，在最黑暗的时候，为了活下去，逼出来的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能摆脱它。”
“我希望——”
她看向暗影徐荣，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是作为谁的工具。”
“不是作为谁的武器。”
“只是，作为‘徐荣’。”
暗影徐荣沉默了很久。
终于，她轻轻叹了口气。
“……好。”
她低声道，“到时候，如果你敢反悔——”
“我就把你打一顿。”
光明徐荣笑了：“好。”
“那如果你敢逃跑——”
“我就把你抓回来。”
暗影徐荣也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扭曲。
只有一点，带着疲惫，却真实的轻松。
李蒙看着这一幕，机械眼中的光，柔和了许多。
——影，终于，开始学会，和自己和解。
——徐荣，终于，开始学会，和自己的黑暗，站到同一边。
而在更深的黑暗中。
那团被留下“锚点”的黑雾，缓缓蠕动着。
它感到了。
感到了那个外来军师，在它意识深处，留下的那枚细小符文。
那枚符文，如同一只眼睛。
时时刻刻，注视着它。
“军师……”
它低声呢喃，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
恐惧。
而在不久的将来。
当武馆阵营，完成外部的所有准备。
当董扶、贾诩、郭嘉、刘循、张济、童彩鸯等人，将所有的棋子，摆到最合适的位置。
这枚小小的符文，将会成为——
刺破黑暗的，第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