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最后一个完整周，晨光来得越来越早。陆星辰在清晨五点半准时醒来，窗外天色已是蟹壳青。他轻轻起身，宿舍里其他同学还在熟睡，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洗漱池的水冰凉，泼在脸上让人瞬间清醒。他轻手轻脚地整理书包，检查昨晚准备好的复习资料：物理竞赛真题集、错题本、还有林晓晓上周整理的公式速查卡。卡片是她手写的，正面是公式，背面是应用举例，边角已经有些磨损。
清晨的校园静得出奇。陆星辰推着自行车走过宿舍区，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水泥地，留下浅浅的水痕。路过女生宿舍时，他习惯性地放慢速度——然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晓晓站在宿舍楼前的梧桐树下，书包放在脚边，手里捧着本小册子。晨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形成晃动的光斑。她读得很专注，以至于陆星辰走到近前才察觉。
“早。”她合上小册子，是那本《天体物理学术语速查》。
“早。”陆星辰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包，“今天复习哪部分？”
“电磁学综合题。”她从包里拿出两份打印的习题，“昨晚从网上找的，据说去年决赛出题人参与过。”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向教学楼。清晨的鸟鸣清脆悦耳，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教学楼的大门还没开，他们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摊开了习题。
“这道题，”林晓晓用笔尖点着题干，“表面考电磁感应，实际需要用到麦克斯韦方程组。”
陆星辰凑近看题，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晨风拂过，她发间的清香隐约可闻。“如果从这里引入边界条件呢？”他接过笔，在草稿区演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他们就这样讨论着，直到教学楼管理员来开门。六点十分，教室的灯依次亮起，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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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程安排得很满。第三节物理课，老师讲解到交流电的相位差时，陆星辰忽然想到了导航系统里信号同步的问题。他在笔记本边缘画了个简图，轻轻推到林晓晓那边。
她看了一眼，在图上添了条辅助线，写下一个公式。陆星辰点头，继续听课，但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算法改进方案。这种随时随地的灵感交流，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课间休息时，学习委员发下了上周模拟考的成绩单。陆星辰和林晓晓的名字依然紧挨着，总分只差两分。“你俩能不能给别人留点活路？”前排的男生回头开玩笑。
林晓晓只是笑笑，注意力已经回到习题上。陆星辰则注意到她的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和他用了完全不同的方法，但结果一致。
“为什么用能量法？”他低声问。
“更直观，”她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而且可以避免你方法里的那个近似。”
他仔细看了她的推导，确实更简洁。“明天试试用你的方法。”
对话自然得像呼吸。周围的喧闹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只有他们所在的小小世界清晰而专注。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他们找了靠窗的位置，餐盘里的饭菜冒着热气。林晓晓吃饭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像在思考什么。陆星辰知道，她是在消化上午的知识。
“下午去实验室吗？”她问。
“嗯，新算法需要实测。”
示范基地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安静。他们先检查了一遍所有设备，确认运行正常，然后才开始今天的调试工作。
新算法是为了提高导航系统在复杂环境下的稳定性。上周模拟考时，陆星辰偶然想到了用信号处理里的滤波理论来解决路径规划的抖动问题。这个想法得到了林晓晓的认可，两人花了两天时间完成了理论推导。
现在需要实践检验。
陆星辰坐在控制台前编写测试程序，林晓晓则在准备测试环境。她仔细布置着障碍物，用卷尺测量距离，确保每次测试条件完全一致。
“第一组数据准备就绪。”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测试开始了。导航机器人在模拟街道中穿行，传感器实时采集数据，屏幕上跳动着波形图。前三次测试很顺利，算法表现优于旧版本。但第四次出现了异常——机器人在某个转弯处犹豫了0.3秒。
“这里，”林晓晓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尖峰，“信号受到了干扰。”
陆星辰调出原始数据，发现是附近空调外机产生的电磁干扰。这不是算法的问题，是环境因素。但他们没有简单地忽略这个问题。
“可以加个自适应滤波器。”林晓晓说。
“实时计算量会变大。”
“但如果分情况处理呢？”
讨论持续了整个下午。阳光从西窗斜射进来，在实验台上移动。他们时而各自演算，时而激烈争论，时而陷入沉思。当暮色降临时，新版本算法终于完成了。
导航机器人流畅地通过了所有测试，包括那个有电磁干扰的转弯。
“成功了。”陆星辰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林晓晓正在整理实验数据，闻言抬起头，眼睛在暮色中亮晶晶的。她很少外露情绪，但此刻的喜悦是真实的。
窗外的晚霞绚烂如火，将整个展厅染成暖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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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是自习时间。教室里坐满了人，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连成一片。陆星辰在做数学题，林晓晓在看化学笔记。偶尔有人小声讨论问题，但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晚上八点，陆星辰遇到了难题。一道关于概率分布的题目，参考答案的方法他理解不了。他轻轻碰了碰林晓晓的胳膊，把题目推过去。
她看了几分钟，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推导。“参考答案绕远了，”她低声说，“用贝叶斯定理更直接。”
确实如此。陆星辰按照她的思路，很快就解了出来。他把自己的草稿推回去，上面画了个笑脸。
她看见了，嘴角微弯，继续看自己的笔记。
这种安静的陪伴，比任何语言都让人安心。窗外夜色渐深，教室里的灯光温暖而恒定。偶尔有飞虫撞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九点半，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渐渐空了下来。陆星辰和林晓晓还在整理东西——他们总是最后离开的几个。
“明天继续？”他问，背上书包。
“嗯。”她点头，关好教室的窗户。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依次亮起。夜晚的校园宁静安详，远处宿舍楼的灯光星星点点。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吹散了白天的闷热。
在分岔路口，他们像往常一样道别。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简单的“明天见”，但这两个字里包含了所有的默契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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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陆星辰没有立即休息。他坐在书桌前，打开错题本，把今天的新收获记录下来。笔记本已经用了大半，页边写满了批注，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林晓晓的。
翻到最近的几页，他看到了一道题的两种解法——他的和她的。两种方法并列，像两条并行的轨道，最终通向同一个终点。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他们第一次合作做科技项目。那时的配合还很生涩，经常因为意见不同而争论。但现在，争论还在，却变成了建设性的讨论；不同还在，却变成了互补的视角。
时间改变了很多，但也沉淀了很多。
室友陆续回来了，宿舍里热闹起来。有人讨论篮球赛，有人抱怨作业太多，有人计划周末去哪儿玩。陆星辰听着这些声音，继续整理笔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晓晓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六点，老地方。”
“好。”他回复。
简单的对话，却让心里安定。他知道明天早上，她会在梧桐树下等他，手里拿着新的习题或想法。他也知道，他们会像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一起迎接新的一天。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清清冷冷地挂在空中。五月的最后一个夜晚，宁静而美好。
明天，距离决赛又近了一天。但陆星辰并不焦虑。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独自前行。有一个人在同样的道路上，以同样的步伐，向着同样的目标前进。
这种认知，比任何鼓励都更有力量。
他合上笔记本，关掉台灯。宿舍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晚安，五月。晚安，明天。
晨露会在清晨凝结，然后在阳光下蒸发。但每一天的晨露都是新的，就像每一天的努力都是新的积累。
决赛还在前方，路还很长。但每一步，都走得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