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那场惊天动地的佛魔之战,随着幽冥煞气的彻底净化与九幽蚀界大阵的崩解,终于落下帷幕。然而,其带来的余波,却刚刚开始剧烈地冲刷着玉京城,乃至整个大夏王朝的权力格局与人心向背。
战后数日,玉京城内外依旧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与肃杀交织的气氛。京兆府与御林军的兵马并未完全撤离栖霞山周边,一方面清理战场,另一方面谨防幽影教残部狗急跳墙。城中宵禁未除,巡逻的兵士面色冷峻,盘查往来行人,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对那道净化天地邪秽的琉璃佛光的敬畏与感激。街头巷尾,百姓们窃窃私语,话题无不围绕着那日仿佛来自天际的梵唱、冲霄而起的邪气与最终普照大地的佛光。妙光王佛之名,经此一役,已不再是传闻中的“圣僧”,而是真正被视为拯救了玉京乃至大夏国运的活佛、护国神僧。
朝廷的善后事宜迅疾而有序地展开。所有在怪病与邪阵爆发中罹难的工匠、兵士,皆由朝廷拨付重金抚恤家属,并下令厚葬。京兆府派出精干吏员,协助周边受惊扰的村落恢复秩序,安抚民心。太医署更是倾巢而出,为所有接触过邪气、出现不适症状的人员免费诊治,发放安神定惊的药物。
然而,真正的风暴,在朝堂之上。
七日大朝会,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太子夏宸端坐监国宝座,面色平静,但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时,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他并未立即发作,而是先令京兆尹、工部尚书、御林军统领等一干相关大臣,详细禀报了栖霞山事件的经过、损失以及善后情况。
待到一切明了,太子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栖霞山之事,众卿皆已明了。妖邪潜伏于皇城脚下,布此绝户毒阵,意欲倾覆我大夏社稷,荼毒亿万生灵!幸赖上天护佑,祖宗庇荫,更有妙光王佛施展无上神通,化解此劫。然,此事绝非天灾,实乃人祸!”
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冷电般射向班列中的几人:“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李维、将作监少监王璞!你二人负责护国寺工程,妖邪于尔等眼皮底下布设如此恶阵,历时非短,尔等竟毫无察觉?是失察,还是有意纵容?”
李、王二人早已面如土色,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殿下明鉴!臣等失察,罪该万死!然实不知妖邪如此狡诈,竟借地脉行事,臣等凡俗之眼,实在……实在难以洞察啊!”
“难以洞察?”太子冷笑一声,“京兆府协同搜查邪阵残余节点,于工部存档图纸与现场比对,发现三处关键符种埋设点,皆与尔等批复的‘地基加固’施工处吻合!这又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这已不是简单的失察,而是有可能通敌的大罪!
李维浑身剧颤,几乎瘫软在地,王璞更是双眼一翻,晕厥过去。立刻有殿前侍卫上前将二人拖下,押入天牢候审。
太子并未就此罢休,目光又转向几位素与幽影教有牵连嫌疑的官员,虽未直接点名,但其冷冽的视线已让那几人汗出如浆,体若筛糠。
“传孤旨意!”太子声音转厉,“即日起,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彻查栖霞山一案!凡有玩忽职守、勾结妖邪者,无论涉及何人,官居何位,一经查实,立斩不赦,抄没家产,夷其三族!另,悬赏万金,通缉幽影教余孽,有提供线索或擒获者,重赏!”
“臣等遵旨!” 三司主官出列领命,殿中弥漫起一股血腥的肃杀之气。所有人都明白,一场席卷朝堂的大清洗,即将开始。
退朝之后,太子并未回东宫,而是移驾至偏殿,秘密召见了僧录司主官周文渊与天师府张天师。
面对这两位方外重臣,太子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周爱卿,张天师,此番劫难,多赖佛道二位高人鼎力相助,玉京方能化险为夷。孤代朝廷,代大夏百姓,谢过二位。”太子微微颔首。
周文渊与张天师连忙躬身还礼:“殿下言重,降妖除魔,护国佑民,乃我等分内之事。”
太子点点头,切入正题:“经此一役,佛法之善渡众生、安定人心之效,已彰显无疑。孤意已决,待国丧期满,便正式登基,并于此吉日,敕封妙光王佛为‘大慈妙光王佛’,加‘护国佑圣’尊号,敕建护国寺之事,亦将全力推进,使其成为真正护持我大夏国运之镇国宝刹。”
周文渊心中一震,这是要将佛法地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谨慎道:“殿下圣明。然,佛法传播,亦需引导。臣以为,当借此契机,完善僧录司职能,厘清僧尼度牒、寺庙规制、法事仪轨,使其既广传正法,又不扰世间清静。”
“准。”太子爽快答应,“此事由爱卿全权负责,拟定章程,报孤批红。至于护国寺建造,”他看向张天师,“届时,还需天师府派遣高真,协助勘定风水,布置辟邪阵法,务必使宝刹根基永固,邪魔难犯。”
张天师目光一闪,心知这是太子在平衡佛道,也是给道门一个参与的机会,便拱手道:“殿下放心,贫道义不容辞。天师府必当竭尽所能,助护国寺成其不朽之功。”
几乎在同时,城西祠院却显得格外宁静。妙光王佛自那日施展大神通净化邪阵后,便深居简出,谢绝了一切访客,便是朝廷派来慰问的重臣,也由净言、净坚代为接待。唯有每日晨昏,那平和悠远的诵经声依旧准时响起,抚慰着无数惊魂未定的心灵。
净坚深知老师损耗甚巨,日夜侍奉在侧。这一日深夜,他见老师静坐调息已毕,神色恢复平和,方低声禀报朝中动向。
“老师,太子殿下已下旨彻查栖霞山一案,牵连甚广。并有意在登基后,为您上尊号,并敕建护国寺。”
妙光王佛闻言,脸上并无喜色,只是淡淡地道:“名利如浮云,功德似水月。 我等出家之人,但求众生离苦,不问世间荣辱。护国寺之建,若能使百姓心生善念,安定国土,自是善举。然,需谨记,寺庙是表法之器,非是修行之本。切莫因殿堂庄严,而生骄慢之心;亦不可因帝王尊崇,而失出尘之志。”
“弟子明白。”净坚恭敬应道,随即又略带忧色,“只是……如此一来,我佛法门,恐与朝廷捆绑愈深,将来……”
“佛法在世,不离世间觉。”妙光王佛缓声道,“与朝廷交道,亦是度化众生之一种方便。顺境时,当思无常,精进不懈;逆境时,当修忍辱,道心不改。但能慈悲为舟,智慧为桨,纵有风浪,亦能渡达彼岸。汝等日后,当以弘法利生为要,于世间名利,敬而远之即可。”
净坚恍然,心头的些许浮躁顿时消散,合十道:“谢老师教诲,弟子定当谨记。”
就在这新旧交替、暗流涌动之际,一则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从玉京传出,以惊人的速度席卷天下:
监国太子夏宸,将于下月初九,先帝驾崩满二十七日国丧期满之后,正式登基即位,继承大统,改元“永兴”。
与此同时,新帝将敕封化解玉京大劫的妙光王佛,并敕建护国寺,以彰其护国佑民之无上功德,并祈求国泰民安。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各方势力反应不一。大多数州郡官员、百姓,感念妙光王佛救命之恩,对新帝登基后可能带来的新局面抱有期待,尤其是那些已对佛法心生向往的地区,更是欢欣鼓舞。然而,一些偏远州郡的守旧派官员、与幽影教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豪强、乃至周边对大夏虎视眈眈的邻国,则感到深深的忧虑与不安。一个新皇,一位拥有莫测神通的“活佛”,两者结合,将会给九寰界的格局带来怎样的变数?
玉京城内,更是暗流汹涌。新皇登基在即,权力洗牌不可避免。旧的利益集团面临清算,新的势力格局正在酝酿。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在新朝大展拳脚;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担心被栖霞山一案牵连;更多的人,则在观望,等待着那场注定将载入史册的登基大典,以及随之而来的,一个全新的时代。
山雨已过,新朝的气象,正伴随着初升的朝阳,悄然降临。然而,阳光下的玉京城,依旧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波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