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梵音渡厄,玄鼋开路
地下湖幽深如墨,水波不兴,唯有瀑布注入的轰鸣声回荡在巨大的空间内。那浮出水面的巨兽,形似玄龟,背甲却布满扭曲肉瘤与惨绿眼珠,散发着洪荒般的古老与邪戾气息,正是此地一霸——‘玄甲幽冥鼋’。它那车轮大小的惨绿眼珠死死锁定妙光王佛二人,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令周遭空气都近乎凝固。
净念如临大敌,长棍横于胸前,愿力暗运,肩头伤口隐隐作痛,那丝幽影邪气在此兽威压下竟有些躁动不安。他深知,此兽气息之强,远超之前所遇任何煞灵,恐怕已接近地仙之境,绝非力敌可胜。
然而,妙光王佛面对这恐怖巨兽,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眸中不见丝毫波澜,唯有深不见底的慈悲与智慧。他并未摆出迎敌姿态,亦未释放威压抗衡,只是缓缓上前一步,独自面对那巨兽,双手自然垂落,周身气息圆融内敛,与这幽暗水域仿佛融为一体。
“善哉善哉。”自妙光王佛口中诵出,并非雷霆大喝,却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安宁力量,悄然荡涤着充斥空间的暴戾之气。这声佛号,是他成就妙光王佛果位后,蕴含其无上愿力与智慧的根本真言之一,在此界首次宣之于口,具有不可思议的加持之力。
那玄甲幽冥鼋原本蓄势待发的凶威,在这声佛号入耳的刹那,竟微微一滞。它那充满毁灭欲望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仿佛被某种久远到几乎遗忘的、源自生命本初的宁静所触动。但它毕竟被此地邪气侵蚀万载,凶性根深蒂固,那丝茫然瞬间便被更汹涌的暴戾淹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张开巨口,一道混合着腐蚀邪力与极寒死气的漆黑水柱,如同孽龙出洞,轰向妙光王佛!
水柱所过之处,空气冻结,湖面凝结出黑色冰棱,威力骇人听闻!
“老师小心!”净念惊呼,便要上前。
妙光王佛却微微摆手示意他不必上前。他依旧静立原地,面对那毁天灭地的漆黑水柱,不闪不避,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外,轻轻向前一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华万丈的对撞。那足以湮灭山岳的漆黑水柱,在触及妙光王佛掌心前三尺之地时,竟如同百川归海,又似冰雪遇阳,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了!并非被强行击溃,而是仿佛被一种更加本源、更加浩瀚的力量所包容、所净化,还原成了最精纯的水元之气,丝丝缕缕,融入周围虚空,甚至有一部分反哺回湖泊本身,令其阴寒之气都淡去了少许。
玄甲幽冥鼋的咆哮戛然而止,惨绿的眼珠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它灵智不低,能感受到对方并非以力破法,而是用一种它无法理解的、近乎“道”的方式,化解了它的攻击。这种手段,已超出了蛮力对抗的范畴。
妙光王佛化解攻击后,并未趁势反击,反而收回了手掌,目光温和地看向巨兽,以神念传递出一段充满慈悲与理解的意念:“玄鼋道友,贫僧妙光,途经此地,无意冒犯。观道友虽受邪气侵染,然本源一点灵光未泯,被困于此幽暗之渊万载,守护先民遗泽,亦是有功于天地。何必执着于杀戮,徒增业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道友愿行个方便,容我等借道而过,贫僧愿以佛法助道友涤荡邪秽,重见本来灵明。”
这番意念,并非强行度化,而是摆事实、讲因果,带着真诚的协商之意。尤其是“守护先民遗泽”一句,隐隐点出了此兽或许并非单纯凶物,而是与那远古先民有旧,甚至可能是被遗弃或自愿留下的守护者,只是漫长岁月中被邪气扭曲了心性。
玄甲幽冥鼋庞大的身躯微微震动,眼中凶光闪烁不定,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妙光王佛的话语,尤其是那声佛号和化解它攻击的方式,触动了它灵魂深处被封印的记忆。它在此守候太久,久到几乎忘了自己为何而守,只剩下本能地驱逐一切闯入者。此刻,那温暖、慈悲、充满希望的意念,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让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它低吼一声,声音不再充满暴戾,而是带着一丝困惑与疲惫。它巨大的头颅转向湖对岸那透入天光的裂缝,又看了看妙光王佛二人,似乎在权衡。
良久,它终于做出了决定。它缓缓沉入水中,让开了通往湖岸裂缝的道路。同时,一股微弱的、带着善意的神念传递回来:“裂缝之后……非是坦途……亦有凶险……速去……莫要……再回……”
它选择了放行,并给出了警告。
“多谢道友。”妙光王佛合十颔首,不再多言,示意净念跟上。二人身形飘动,踏波而行,迅速穿过湖面,抵达对岸裂缝之前。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其后是一条向上延伸的天然岩缝,有天光和水汽透入,似乎通往外界。
就在二人即将进入裂缝之时,那玄甲幽冥鼋再次浮出水面,望着妙光王佛的背影,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低鸣,随即缓缓沉入湖底,消失不见。
妙光王佛脚步微顿,回望了一眼重归平静的幽深湖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兽心中善念未绝,今日种此善因,或许他日能有得渡之缘。
“走吧。”他收回目光,率先步入裂缝。净念紧随其后,心中对老师的智慧与慈悲敬佩不已。兵不血刃,化解一场天大危机,此乃真正的大神通。
二人沿着狭窄潮湿的岩缝向上攀行,光线越来越亮,水声也越来越清晰。片刻后,眼前豁然开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们已然走出了地下世界,身处一条位于两座险峰之间的幽深峡谷底部,一条湍急的溪流从身旁奔涌而过,流向远方。
回首望去,出来的裂缝隐藏在一片藤蔓之后,极难发现。峡谷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云。
“此地应是黑风山脉西南麓的‘断魂峡’。”妙光王佛辨明方位,“幽影教势力范围边缘。需尽快离开此地,寻路与净坚他们汇合。”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在峡谷上方一处极其隐蔽的岩石后,一双阴冷的眼睛,正透过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身影。
南线:古道星殒,秘图初现
高山古洞之外,晨雾缭绕,鸟鸣山幽。净坚背负着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不少的净言,踏着露水,行走在崎岖的山脊之上。服用了古修玄尘子留下的“生生造化丹”后,他伤势恢复了大半,虽元气远未复原,但已行动无碍。净言在药力持续滋养下,面色红润,脉搏有力,苏醒或许就在旦夕之间。
他依照昨日计划,认准南方,朝着群山更深处行进。一路之上,他更加留意周围的景物与地势。得益于伤势好转,神识感知也敏锐了许多。他发现,越是向南,山势越发奇峻,灵气(虽混杂邪气)也似乎比外围浓郁少许,偶尔能在悬崖峭壁间发现一些年代久远、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古老栈道或石刻印记,似乎预示着这片人迹罕至的区域,在遥远的过去并非完全荒芜。
中午时分,他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巅略作休息,取出水囊和干粮,并再次给净言喂服少许清水和化开的参片。就在他准备起身继续赶路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一座形似笔架的山峰,忽然心中一动。
那座山峰的轮廓,以及峰顶几块巨石的排列方式,隐隐与他昨日在那古修石室玉简中感受到的、一副残缺的星图某个局部,有几分相似!
“难道……”净坚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他再次取出那枚颜色暗淡的玉简,凝神感应。这一次,他不再试图读取文字信息,而是将心神沉浸在那副残缺的星图意境之中。同时,他抬头仰望天空(虽是白日,但凭借对周天星辰方位的了解),又比对四周山川地势。
渐渐地,一股明悟涌上心头。那玉简中的星图,并非简单的观星图,而是一副以周天星辰为参照,标注了特定地脉节点或重要地点的——“星辰地势图”!而其所指的核心区域,似乎就在这南方的群山深处!玄尘子前辈提到的“星陨阁”、“镇岳盘”,莫非都与这片区域有关?
这个发现让净坚精神大振。如果真有古修宗门遗迹或地脉节点在此,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甚至是一处相对安全的避世之所,远比在深山老林中盲目乱撞要好。
他仔细辨认方向,根据星图与地形的隐约对应,调整了路线,不再一味向南,而是朝着东南方向一座气势尤为雄浑、山体呈现暗红色、仿佛被烈焰灼烧过的巨大山峰行进。按照星图暗示,那里可能是一处关键节点。
路途愈发难行,深涧峡谷阻隔,毒虫猛兽潜伏。净坚小心翼翼,时而攀援绝壁,时而涉过急流。所幸他修为有所恢复,身手敏捷,又有古修丹药持续提供元气,倒也有惊无险。
傍晚时分,他终于接近了那座暗红色巨峰。在山麓一片茂密的紫竹林深处,他发现了一条掩映在藤蔓下的、布满青苔的石板路!路面磨损严重,显然年代极为久远,但依稀可辨是人工铺就,蜿蜒通向山峰深处。
“果然有路!”净坚心中一定,看来自己的推断没错。他并未贸然沿路深入,而是先在竹林边缘找了一处隐蔽石缝,将净言安置好,设下简易预警禁制。自己则收敛气息,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沿着石板路向前探查。
前行约里许,道路尽头,是一座半塌的石牌坊,牌坊上方的石匾已然碎裂,只剩一个模糊的、蕴含凌厉剑意的古体字——“星”?牌坊之后,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谷中散落着大量建筑废墟,断壁残垣,焦木枯藤,似乎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与漫长的岁月侵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散去的肃杀与悲伤之气。
这里,果然是一处古老的宗门遗迹!看其规模与残留气息,当年定然极其鼎盛。
净坚隐匿在牌坊后的阴影中,仔细观察。废墟中并无邪气,反而有一种虽已残破、却依旧凛然不可侵犯的正道气息残留。这让他稍稍安心。
他正欲进一步探查,目光忽然被谷地中央、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高台所吸引。高台由白玉砌成,布满裂纹,台上似乎矗立着一尊石碑。而石碑之下,仿佛有一道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
净坚心中一动,决定趁天黑前靠近查看。他屏息凝神,借助废墟的掩护,缓缓向那高台摸去。
西线出幽渊,虽脱困局,然行踪或已暴露;南线寻古道,得入遗迹,新线索就在眼前。双线皆迎来新的阶段,更大的谜团与风险,潜藏在未知的前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