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那断断续续的呓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绝望的洞穴中激起了希望的涟漪。那指向岩壁深处的小手,以及“水声……在石头里跑”的微弱话语,成为了所有人目光汇聚的焦点。生的渴望,压过了疲惫与伤痛,驱使着这些濒临绝境的人们行动起来。
老族长石坚强撑着年迈的身体,在孙子石磊的搀扶下,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夏衍所指的那片岩壁上。他布满老茧的双手颤抖着,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冰冷粗糙的岩石表面,时而用力按压,时而侧耳倾听,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光芒。几个伤势较轻的青年也学着样子,分散在岩壁的不同区域,仔细查探。
时间在寂静的搜寻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起初,除了岩石固有的冰冷和坚硬,似乎一无所获。绝望的情绪又开始悄然蔓延。难道小公子只是在昏迷中的无意识呓语?
“这里!”突然,石坚发出一声压抑着激动的低呼。他枯瘦的手指停留在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岩壁前。这里的岩石颜色似乎略深一些,触手之感也并非纯粹的坚硬,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微弱的韧性。更重要的是,当石坚将耳朵紧紧贴上去时,那原本若有若无的沉闷轰鸣声,陡然变得清晰了许多!那声音,仿佛巨兽在深沉的睡眠中发出的鼾声,带着水流特有的浑厚与力量感,从岩石的深处隐隐传来!
“真的有水声!很响!”石磊也把耳朵贴上去,随即兴奋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多日未见的生机。
希望的火苗再次被点燃,而且比之前更加旺盛。然而,下一个难题随即摆在了面前:如何打开这面坚硬的石壁?他们手无寸铁,更没有开山裂石的神通。之前夏衍无意识引动矿脉能量打开通道的情形可遇不可求,况且孩子现在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之际,婉娘怀中的夏衍,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或许是因为众人聚集在岩壁前产生的动静,或许是他自身那奇异的感知与矿脉的联系并未完全中断,他周身上下那层由矿脉能量汇聚而成的温暖光晕,波动突然变得剧烈起来。光晕不再只是静静地滋养他的身体,而是像受到吸引一般,丝丝缕缕地飘向石坚发现异常的那片岩壁,如同归巢的萤火,悄然渗入岩石之中。
更令人惊奇的是,夏衍那只原本无力垂落的小手,再次微微抬起,指尖无意识地虚点着岩壁上的某个特定位置。那里恰好有一簇形状奇特、仿佛天然形成某种符印的寂星银魄晶簇。
“阿公!快看小公子!”婉娘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变化,急忙低声提醒。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水流声处移开,聚焦到夏衍的手指和那簇晶簇上。石坚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示意石磊扶稳他,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按照夏衍指尖虚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按向了那簇晶簇。
就在他苍老的手掌触碰到冰凉晶体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嗡鸣声,自岩壁内部传来。那簇晶簇骤然亮起了柔和的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沿着岩石表面看不见的纹路迅速蔓延开来,勾勒出一道道复杂而玄奥的轨迹。整个岩壁,以那簇晶簇为中心,仿佛活了过来,内部传出低沉的、仿佛机括转动的隆隆声响。
“退后!大家都退后!”石坚又惊又喜,连忙招呼众人向后撤开一段距离。
在众人紧张而又充满期盼的注视下,那道布满了发光纹路的岩壁,开始缓缓向内凹陷,然后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比洞穴内更加潮湿、清新、并带着浓郁水汽和泥土芬芳的空气,瞬间从洞口涌出,吹拂在众人脸上。同时,那沉闷的水流轰鸣声也变得清晰可闻,震耳欲聋,显然洞口之后,就是那条奔流的地下河!
门!真的打开了!
狂喜的情绪如同洪水般冲垮了所有的顾虑和恐惧。村民们相互搀扶着,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欢呼出声,却又死死捂住嘴巴,生怕惊动了什么。
然而,宁休和夏衍依旧昏迷不醒。如何带着他们,尤其是重伤的宁休,通过这个狭窄的洞口,并应对洞口后未知的地下河环境,成为了新的挑战。
石坚迅速冷静下来,展现出一族之长的决断力。“石磊,你带两个人先进去探路,小心!看看洞口外面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其他人,准备把宁先生和小公子抬过去!动作要轻,要稳!”
石磊应了一声,立刻带着两个胆大的青年,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那个刚刚开启的洞口。片刻之后,洞口传来他压抑着兴奋的声音:“阿公!外面是一条很大的地下河!水很急!但洞口旁边有一块挺大的石头平台,可以站人!再往远处看,好像河岸那边有路!”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生的道路,似乎真的在眼前铺开了!
众人精神大振,妇女们连忙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条,和男人们一起,用最快的速度制作了两副简陋的担架。然后,他们以极其轻柔小心的动作,将宁休和夏衍分别安置在担架上。抬起宁休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牵扯到他背后那可怖的伤口。
队伍开始有序地、沉默地通过那道希望之门。每个人脸上都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对前路的忐忑,以及深深的疲惫。当最后一人踏出洞口,站在那轰鸣作响的地下河畔平台上时,那道打开的岩壁,又在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闭合,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开启过。
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这条奔流不息的地下暗河之上。身后是绝路,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与轰鸣的水声。唯一的指引,是夏衍昏迷前那句模糊的呓语,和这脚下汹涌的、不知通往何方的暗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