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李守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凹山村。村口那棵老槐树依然挺立，枝繁叶茂，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欢迎他的归来。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与城里那股子汽车尾气和钢筋水泥的味道截然不同。这里真好，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还是家里好啊。李守兔喃喃自语，肩膀上的背包似乎轻了几分。
转过几个弯，就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院子里长了一些草，家里也没有什么物件和东西。然后关上门，就来到刘猛子家。远远就看见刘猛子家的小院灯光亮着。院门没关，翠花系着围裙正在院子里择菜，铁蛋蹲在一旁逗弄着家里那只花斑狗。听到脚步声，铁蛋猛地抬头，眼睛一亮。
爸兔爷！铁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头扎进李守兔怀里。
李守兔弯腰接住铁蛋，摸了摸他的脑袋：长高了，也壮实了。他抬头看向站在院门口的翠花，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角却有些湿润。翠花也变成大闺女了，变得亭亭玉立。
回来啦？饭马上就好。翠花的声音轻快，却掩不住那一丝哽咽。
李守兔点点头，跟着走进院子。花斑狗摇着尾巴凑过来蹭他的腿，他蹲下身揉了揉狗头：大黄，想我了吧？
屋内飘来阵阵饭菜香，李守兔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翠花听见了，噗嗤一笑：饿了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蛋韭菜和地三鲜。
餐桌上摆满了菜，除了鸡蛋韭菜和地三鲜，还有清炒时蔬、香煎豆腐、自家腌的咸鸭蛋，甚至还有一小盘城里少见的野菜。李守兔看得眼睛发直，这比他在城里吃的外卖丰盛多了。
这么丰盛？李守兔有些惊讶。
翠花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米饭：你在城里肯定吃不好，回家就多吃点。
铁蛋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兔爷，你看，我数学考了98分！老师说我进步最大！
李守兔接过作业本，看着上面鲜红的，心里一阵温暖。他揉了揉铁蛋的头发：真棒！说不定将来考上大学有出息了。
饭桌上，铁蛋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翠花不时补充几句。李守兔一边吃一边听，偶尔插几句话，这久违的家庭氛围让他心里暖融融的。李守兔问翠花，你的成绩咋样？翠花说，我认识字就行，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不用学那么多。李守兔没有接话。
吃到一半，李守兔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翠花，铁蛋，我在城里基本快站稳脚跟了。你们...想不想搬到城里去住？铁蛋可以去城里的好学校读书。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铁蛋咬着筷子看向母亲，翠花的表情有些复杂。
这个...翠花斟酌着词句，城里是好，但我们在这儿过惯了。铁蛋和我在村里学校也挺好，老师都认识，同学也处得来。
铁蛋点点头：兔爷，我不想去城里。我们班一个同学去年跟他爸妈进城了，回来说城里学校作业特别多，还没地方玩。我们这儿放学能去河边抓鱼，还能上山摘野果呢！
李守兔看着铁蛋晒得黝黑的小脸和明亮的眼睛，心里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他又看向翠花，她虽然没说，但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她舍不得这片土地，舍不得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好吧，那就不去。放假了，去城里过几天。李守兔笑了笑，继续吃饭，心里却有些失落。他本想着带两个孩子在城里团聚，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暂时实现不了了。
饭后，铁蛋缠着李守兔讲城里的见闻。李守兔挑了些有趣的说了，却避开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让他头疼不堪的往事。说到李花和莲花，他只说她们在城里找到了工作，过得不错。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说个大概。
那她们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铁蛋天真地问。
李守兔一时语塞。是啊，她们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呢？自从莲花找到爹娘，和李花进城后就再没主动联系过他。他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匆匆说几句就挂断了。
她们工作忙。李守兔勉强笑笑，摸了摸铁蛋的头，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铁蛋不情不愿地去洗漱睡觉了。翠花收拾完厨房，给李守兔倒了杯茶。
你累了吧？早点休息。翠花轻声说，眼神温柔。
李守兔点点头，却突然想起李雪。那个在城里给予他温暖又让他陷入困境的女人。三天前，他们还在酒店房间里缠绵，而现在，他回到了老家。感觉一切都在梦中。
我...我出去走走，消消食。李守兔站起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凹山村的夜晚宁静而美丽。月光洒在石板路上，两旁的老房子投下斑驳的影子。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的静谧。李守兔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村中心的小广场。
这里曾经是孩子们玩耍、大人们闲聊的地方。现在夜深了，广场上空无一人。李守兔坐在石凳上，抬头望着满天繁星。城里的夜空总是灰蒙蒙的，难得见到这么多星星。
他的思绪又飘回了城里。李雪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又被她丈夫欺负了？那个郝木峰，表面上是体面的干部，背地里却对妻子拳脚相加。想到那天李雪脸上的淤青，李守兔握紧了拳头。
守兔哥？是你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李守兔转头，看见李月儿提着个小篮子站在不远处。月光下，她穿着简单的碎花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比城里那些精心打扮的女人多了几分自然的美。
月儿？这么晚还没睡？李守兔有些惊讶。
李月儿走近了，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我刚浇完菜园，这几天天气干旱的太厉害。她上下打量着李守兔，听说你回来了，我还想着明天去看你呢。
李守兔笑了笑：我刚回来没多久。
走，去我家坐坐吧！我刚煮了玉米，还热乎着呢。李月儿不由分说地拉起李守兔的手。
她的手温暖而粗糙，是常年劳作的结果。李守兔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走了。也许是不想那么早回去面对翠花，也许只是贪恋这一刻的轻松。
李月儿的家离广场不远，是一栋翻新过的老房子。院子里种着各种花草，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屋里点着暖黄色的灯，简单却整洁。李守兔想起上次和李月儿在她家里的苟且，心里有一种冲动。
坐啊，别客气。李月儿放下篮子，麻利地倒了杯茶，又从蒸笼里取出几个新鲜的玉米，尝尝，用今年麦茬玉米。
李守兔接过玉米咬了一口，甜而不腻，桂花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好吃。他由衷地赞叹。
李月儿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你喜欢就好。她坐在李守兔对面，双手托腮看着他，城里怎么样？听说很热闹？
李守兔点点头：是挺热闹的，人多车多，就是...有时候觉得喘不过气来。不是咱农村人的世界。
我就知道你不习惯。李月儿得意地说，你一直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记得原来赶集或者农忙，你总是最早吵着要回来的那个。
李守兔被她的话带回了童年，不禁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啊。
我记得的可多了。李月儿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记得你第一次和我亲密，记得你让我当了妇联主任，记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记得你那个憨样。
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李守兔愣住了，那段美好的时光他几乎已经忘记，没想到李月儿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时候...我们都很迷茫...李守兔有些尴尬地说。
李月儿却突然站起身，走到李守兔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可我一直没忘。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守兔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吗？
李守兔的心跳突然加速。李月儿今年应该三十了，自从王会计出走后，自己照顾家和孩子。村里人很佩服她...
月儿，我...
不等他说完，李月儿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李守兔僵住了，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不该回抱她。
就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李月儿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你想着城里的姚娜，但姚娜去世了，你也需要女人疼，上次让我终身难忘。你难得回来一趟，只是...就再让我任性这一次...
李守兔的心软了下来。他慢慢放下手，轻轻环住李月儿的肩膀。她身上有阳光和桂花的味道，简单而纯粹，与李雪那种成熟女人的香水味完全不同。
这一刻，他忘记了城里的纷扰，忘记了李雪，甚至暂时忘记了翠花。只有怀中这个单纯的乡村妇女，和她那份真挚的感情。
月儿...他轻声唤道，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月儿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却带着笑：够了，这就够了。她松开手，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活泼的样子，再吃个玉米吧，纯天然，没有农药！
李守兔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他接过玉米，却食不知味。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在城里陷入了复杂的感情纠葛，回到村里，同样面临着情感的考验。
夜深了，李守兔告别李月儿，慢慢走回家。路过李花和莲花家时，看到窗户黑漆漆的，显然她们没有回来。他心里一阵失落，又想起她们在城里可能面临的处境，不禁担忧起来。
回到家，翠花已经睡了。李守兔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躺在熟悉的床上，却辗转难眠。脑海中交替浮现李雪忧郁的脸、李月儿含泪的笑，还有翠花温柔的双眼。
他到底在做什么？在城里与有夫之妇纠缠不清，回到村里又与妇联主任暧昧不明。这还是那个老实本分的李守兔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线。李守兔盯着那道光线，直到眼睛发酸。明天，他得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李守兔在城市和农村之间，该往那条路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