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回到家时,天已大亮。
丁老爹已经打理好了肉铺的门面,正坐在门槛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用戒尺“啪啪”地敲打着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金条。
“懒狗!就知道睡!太阳都晒屁股了!”
金条被敲得不耐烦,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丁老爹,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噜”声,继续睡得昏天黑地。昨夜那一吼,几乎耗尽了它所有的精气神,此刻正需要深度睡眠来恢复。
“爹。”丁文从后院走进来。
“哟,文儿起来了?”丁老爹一见儿子,脸上的怒气立刻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怎么样?昨晚跟你那同窗,把书都弄明白了吗?看你这脸色,有点白啊,是不是又熬夜了?读书是好事,可也得注意身体。”
说着,他习惯性地站起身,想要去厨房给儿子热点吃的。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他却“哎哟”一声,右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自己的后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丁文的目光,落在了老爹那只按在腰间的手上。
丁老爹年轻时也是个好把式,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常年累月的劳作,让他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尤其是这腰伤和老寒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钻心。他看过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却始终无法根治。
“没事,老毛病了。”丁老爹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赶紧回屋歇会儿。”
“爹,不用了,早饭我来做。”丁文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丁老爹按回了板凳上,“今天,我给您做点好吃的。”
丁老爹狐疑地看着儿子,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丁文没再多说,径直走进了自家的储物间。他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了几根用油纸包好的,泛着青白色光泽的骨头。正是上次从黑风山脉带回来的,那头二阶风狼的腿骨。
他将骨头拿到厨房,取出家里那把最沉的砍骨刀。他没有动用屠神之力,只是凭借着对力量的精妙控制,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坚硬如铁的妖狼骨,被他从中劈开,露出了里面果冻状的、泛着淡淡青光的骨髓。
一股混杂着野性和风元素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丁文又去药柜里,熟练地取了些当归、枸杞,切了几片老姜。他将所有材料放入家中那口最大的瓦罐,添上清水,架在灶上,点燃了柴火。
他没有用猛火,而是控制着火候,让瓦罐里的汤,始终保持在一种将沸未沸的状态,“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泡。
丁老爹被那股奇异的香味吸引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文儿,你这是炖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爹,这叫‘壮骨汤’。”丁文面不改色地胡诌道,“我从一本古医书上看到的方子,说是对您这种陈年旧伤,有奇效。”
“古医书?你哪来的古医书?”丁老爹将信将疑。
“我那同窗家里多的是,我借来看的。”丁文随口应付着。
一听到“同窗”,丁老爹的疑虑就消散了大半。在他心里,儿子的那位“同窗好友”,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他家里的东西,那肯定都是好东西。
半个时辰,在丁文精妙的火候控制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当他揭开瓦罐盖子的那一刻,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霸道的香气,如同实质的白色气浪,轰然冲出!
那香味,已经不能单纯用“香”来形容。它既有骨汤的醇厚,又有药材的清雅,更深处,还藏着一丝仿佛来自山野狂风般的凛冽气息。仅仅是闻着这股味道,就让人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瓦罐里的汤,已经变成了诱人的淡金色,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油花。狼骨已经炖透,骨髓完全融入了汤中。
丁文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丁老爹面前:“爹,您尝尝。”
汤碗还很烫,丁老爹凑在碗边,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脸上便露出了陶醉的神色。他吹了吹,小心地抿了一口。
汤一入口,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不是汤。
那是一股温暖、醇厚、却又带着一丝霸道的热流!
热流顺着食道滑入腹中,没有像普通食物那样在胃里停留,而是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暖流,精准无比地,朝着他那常年酸痛的后腰,以及饱受寒湿侵扰的双膝关节,奔涌而去!
“嘶……”丁老爹舒服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感觉自己的腰眼上,像是贴了两个滚烫的小太阳,那股积攒了十几年的,深入骨髓的阴寒与酸痛,正在被这股温暖的力量,一点一点地融化、驱散。双腿的膝盖里,也像是有一股暖风在吹拂,原本僵硬的关节,正在变得活络、轻快。
这种感觉,他这辈子从未体验过!
他顾不上烫了,端起碗,“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将整碗汤都喝了下去。
一碗汤下肚,他只觉得额头微微冒汗,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传遍全身。他试着站起身,走了几步,甚至还用力地跺了跺脚。
以往只要一用力,就会针扎般刺痛的腰部,此刻,竟然只剩下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他呆住了。
他看着自己活动自如的腿脚,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汤碗,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儿子那张平静的脸上。
丁老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迅速被一层水汽所覆盖。他想问,这是什么神仙汤药?他想问,儿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奇遇?
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带着浓重鼻音的,又气又笑的嗔怪:
“你这……你这败家玩意儿!这么好的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丁文看着老爹那副想哭又想笑的复杂表情,心里也是一暖。他走上前,轻轻地为老爹捶了捶背,笑着说:
“不花钱,山上多的是。爹,只要您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将父子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肉铺门口,睡饱了的金条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抖了抖一身金毛,仿佛又恢复了神气。
它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香味,颠儿颠儿地跑到丁文脚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呜呜”声,仿佛在说:“我的呢?我的那份呢?”
整个小院,都充满了温馨而又鲜活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