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博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有些发抖地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个钱夹，数出四张十元的纸币，极不情愿地递了过去，
“这是……这是前四个月的。”
叶蓁蓁坦然接过，仔细点清，这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谢谢赵老师。剩下的，希望您能按时。不打扰您和这位同志了。”
她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愿再施舍给面色铁青的赵文博和眼神疑惑的杜晓悦。
杜衡单脚支地扶着车把，目光始终追随着妻子的身影。
在她转身的刹那，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看向她身后的那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
赵文博正局促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对身旁的杜晓悦低声下气地解释着什么。
杜衡突然想起蓁蓁在嫁到杜家之前，曾经痴恋过这个大学生......这个认知让他不自觉地握紧了车把。
“走，咱们去肉铺！”叶蓁蓁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跟前，晃了晃手里的钱，笑得眉眼弯弯，
“今日刚好用这钱多割两斤肉，明天我给大家做红烧肉吃！”
杜衡低头看着她灿烂的笑容里面满是坦荡，脸上甚至还带着讨债成功的小得意，并没有半分对过去的留恋。
他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顿时就消散了大半。
“好。”他低声应道，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篮子，稳稳地挂在车把上，“上车。”
叶蓁蓁利落地侧身坐上后座，一只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杜衡蹬动脚踏，自行车稳稳地驶了出去。
经过赵文博身边时，杜衡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脊背，车轮碾过土路，留下一道笔直的车辙。
赵文博死死盯着叶蓁蓁渐远的背影。
阳光勾勒着她窈窕的侧影，或许是婚后生活过得滋润，她原本就出色的五官舒展开来，肌肤透着健康的红润。
竟比从前追着他跑时，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和光彩，直刺得赵文博眼睛发疼。
再看看身边校长的女儿，虽然家境优渥，带着城里姑娘的斯文，但论起相貌身段，竟被此刻的叶蓁蓁比下去不止一星半点。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酸意猛地涌上赵文博的心里。
凭什么？
凭什么她叶蓁蓁离开他之后，反而过得更好，变得更有女人味了？
凭什么她身边那个男人，明明是个残疾，但那通身冷硬的气质和棱角分明的英俊，却依旧能稳稳压他一头？
那男人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带着一种他赵文博从未拥有过的、属于真正男性的沉稳力量感。
他看到叶蓁蓁仰头对那男人露出娇羞的笑容，那笑容曾经是只属于他赵文博的！
而现在，她却对着另一个，甚至有些“残疾”的男人，笑得如此明媚！
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恨叶蓁蓁今天的咄咄逼人，让他在校长女儿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更恨她此刻的幸福和美丽。
“赵老师？”身旁的杜晓悦疑惑地唤了他一声，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异常。
“没事。”
赵文博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掩饰住眼底翻涌的阴暗：
“碰到个以前的……同村。”他刻意模糊了关系，心里却咬牙切齿地想：
叶蓁蓁，你给我等着！
你让我今天这么难堪，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着求我。
还有那个杜衡，一个残废，凭什么拥有现在这样的她？
他望着那对男女骑着自行车远去的和谐背影，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那股混合着恨意、嫉妒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占有欲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攥紧了手里那瓶原本打算讨好身边人的雪花膏，塑料瓶身被他捏得微微变形。
杜衡沉默地蹬着车驾出了供销社范围，叶蓁蓁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她犹豫了一下，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别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杜衡身体微顿，随即放松下来。
他空出一只手，覆在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轻轻握了握。
“他......”杜衡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意，“就是你之前喜欢的人？”
叶蓁蓁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钢铁硬汉是在吃醋。
她抿嘴偷笑，故意用鼻尖在他后背上蹭了蹭，手臂也环得更紧了些。
“怎么？”她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某人的醋坛子打翻了？”
“没有。”杜衡耳根泛红，车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还嘴硬？”叶蓁蓁笑着轻轻戳了戳他的腰，
“难怪刚才在供销社，你盯着赵文博那眼神，都快把人冻成冰碴子了。”
她感觉到杜衡的僵硬的背脊松弛了些，她才收起玩笑的语气，软声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被他那点文化人的样子唬住了。
现在想想，他连你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杜衡蹬车的动作明显又轻快了些，却还是抿着唇不说话。
叶蓁蓁仰起头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
“我现在可是杜家的媳妇，心里只有那个会帮我搅馅料、给我擦头发、大冬天骑车带我去卫生院送饭的男人。
你说是不是，杜衡同志？”
最后那声“杜衡同志”带着娇嗔的尾音，终于让杜衡绷不住轻笑出声。
他空出一只手，覆在她环在腰间的手上，紧紧握住。
“坐稳了。”
他侧过头，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温热的气息拂过叶蓁蓁耳畔，“晚上……我一定喂饱你。”
这话里的暗示让叶蓁蓁耳根一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他握住她的手指在她手背上微微用力摩挲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车轮碾过乡间土路，扬起细细的尘土。
叶蓁蓁把发烫的脸颊紧紧贴在杜衡宽厚的背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浑身都酥麻了。
这男人吃起醋来，撩人的本事倒是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