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柱从王翠娟家出来,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身走进了村委会那间亮着煤油灯的小屋。
王大队长的嘱托言犹在耳,他知道,必须争分夺秒。
他立刻叫来了马秀英和几个信得过的村干部,将王大队长的意思传达下去。
“王队长那边给了几个方向,”胡大柱面色凝重,在粗糙的木桌上用手指划拉着,“第一,要查和王翠娟有过节、结过仇的;第二,要问清楚,昨晚案发那个时辰,有没有人没法证明自己在哪里;第三,就是脚穿42码左右胶底鞋,还有那种深蓝色粗布衣服的人,要特别留意。”
马秀英立刻领会了重点:“结仇这个……翠娟性子是直了些,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口角,真要说深仇大恨,怕是谈不上。”
一个村干部补充道:“鞋和衣服这个范围就大了,咱村劳力,十有七八都有蓝布褂子,42码的鞋也常见。”
胡大柱点点头:“所以,咱们要细查,不能冤枉好人,但也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马主任,你带着妇女队,以慰问帮忙的名义,多去翠娟家附近走动,听听邻里怎么说,特别是那些平时和翠娟走动多的,看能不能问出点我们不知道的矛盾。”
他又看向另外几人:“咱们分头,悄悄地去摸一下村里符合那鞋码、又有蓝布衣服的男劳力,昨晚都在干嘛,有没有人能证明。记住,是悄悄问,别搞得人心惶惶,像是认定凶手就是咱村的人一样。”
“明白!”几人领了任务,立刻分头行动。
胡家坡的夜,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暗地里,一场细致而紧张的排查已然展开。
胡大柱自己也没闲着,他披上外套,借着月色,先去了几户与王翠娟家田地相邻、曾因引水灌溉有过争执的人家。
他借口商量水窖后续使用的事,旁敲侧击地问起昨晚的行踪。
那几户男人虽然对胡大柱深夜到访有些意外,但也都如实说了,昨晚要么早早睡了,要么就在邻居家串门打牌,都有人证。
接着,胡大柱又来到村东头的胡老四家。
胡老四是个老光棍,脾气有点孤拐,以前因为王翠娟家的鸡跑进他家菜园啄了菜苗,两人在村口吵过一架,当时胡老四放话让王翠娟“等着瞧”。
胡大柱到时,胡老四正就着咸菜配馍馍。
“老四,吃着呢?”胡大柱在门槛上坐下,掏出烟袋。
胡老四抬眼看了看他,没做声。
“昨晚后晌,听见后山有啥动静没?”胡大柱像是拉家常般问道。
胡老四闷声道:“没听见,我睡得死。”
“哦?”胡大柱目光扫过墙角放着一双沾满泥的旧胶鞋,鞋码看着不小,旁边还搭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外套,“你这鞋,看着挺合脚,多大码的?”
胡老四一下子警觉起来,放下碗,盯着胡大柱:“大柱,你啥意思?怀疑我?”
胡大柱面色不变:“没啥意思,就是随便问问。村里出了这么大事,总要问问清楚。”
胡老四“哼”了一声,梗着脖子:“42码!衣服也是蓝的!咋了?昨晚我就在家睡觉,没人证明!你们爱信不信!”
语气虽然冲,但眼神里的恼怒多于闪躲。
胡大柱没再多问,又闲聊两句便起身离开。
他知道,像胡老四这样符合条件又脾气冲的人,需要更谨慎地对待,不能单凭可疑就下定论。
这一夜,胡大柱和村干部们走访了七八户符合部分条件的人家,记下了他们的说辞和不在场证明。
线索纷乱如麻,似乎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可疑,但又缺乏决定性的证据。
胡大柱回到家中时,已是深夜。
“大柱叔,排查怎么样了?”李杏花询问道。
“没戏,但以我对胡家坡人的了解来看,凶手应该不是我们村的人才对。”胡大柱回答着。
“为啥?”
“你想啊,这个人犯命案已经11起了,说明什么?说明是流窜作案,知道吧?各个村都可能流窜过,说明,这个人应该经常外出,这是一个巨大的特点。咱们村,没有这样的人。”
胡大柱抓住了这个很独特的细节。
“对,有道理。”李杏花点点头。
“只要不是咱们村的就好,不然太可怕了。”李桂花也是点点头。
“哎,只能让警方来,你们两个晚上都要小心一点,白天也要小心,去山上忙活,也要警惕,不要让陌生人靠近。”胡大柱提醒道。
“嗯。”
“大柱叔,我还是怕,会做噩梦的,我要挤你那头睡。”李杏花难为情的说道。
姐姐李桂花狠狠白了她一眼。
“行,别被妈知道。”李桂花又说了一句。
胡大柱摸了摸脑袋,尴尬死了。
窑洞的煤油灯关了。
黑夜中,院外,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胡大柱的窑洞。
很是可怕。
李杏花紧紧抱住了胡大柱,被窝很是暖和。
等窑洞万籁俱寂了下来,大家都睡着了。
李杏花拉住了胡大柱的手,同时自己也背过身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