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的尖叫声如同投入死寂潭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尸坑底部那令人窒息的宁静,也引来了那具恐怖存在的全部“注意”。
那张从尸堆中显露的脸,腐烂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看向”惊骇后退的青灵,咧到极致的嘴角猛地向两侧撕裂,露出了密集、尖锐、带着黑黄色污垢的狰狞獠牙.
一股比周围环境浓郁十倍不止的腥臭尸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烟雾,从它口中喷吐而出,瞬间笼罩了那片区域。
“啊啊啊——!”
青灵被这近在咫尺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直到后背撞上一堆冰冷的尸骸才被迫停下,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只见那具尸体猛地从尸堆中坐起,然后是站起!
它动作间带着一种不符合尸体的流畅与力量感,周身缭绕的漆黑尸气与恶臭几乎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旋涡。
当它完全站立时,一股如山如岳般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巨石狠狠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和灵魂之上。
元婴境!
玲珑、赤练、甚至连刚刚挣扎着稳住心神的青灵,眼中都瞬间被无尽的绝望所充斥!
这是远超金丹的境界威压,是他们在宗门长老、族中宿老身上才能感受到的、足以令人心生跪拜之念的磅礴气势!在这等存在面前,他们之前的挣扎仿佛都成了可笑的笑话。
“啊……好舒服……”
那“万年老尸”发出了一声沙哑而扭曲的叹息,它抬起一只手,那手指上长着十几公分长、弯曲如钩、闪烁着幽绿寒光的指甲。
它用那可怕的指甲,如同抚摸情人般,轻轻划过自己干瘪丑陋、布满褶皱和尸斑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惬意和满足。
“你…你会说话?!”青灵声音哆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具尸体,不仅会动,拥有元婴威压,竟然还能口吐人言?
赤练浑身剧颤,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极致的震惊与恐惧,她失声道:“不可能…这气息…是尸蛊!而且看这年份和灵性…是万年以上的老尸才能孕育出的…‘尸蛊王’!”
玲珑闻言,顾不得自身虚弱,惊骇道:“你是说…这具身体…是由蛊虫控制的?!”
“恐怕…是的。”赤练声音干涩,作为蛊族天才,她对这种同源而出的邪恶气息再熟悉不过,只是这尸蛊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万年老尸…哟哟,没想到…还有我族的后辈在此…”
那老尸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空洞的眼眶“扫”过赤练,发出桀桀的怪笑,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不过,还得多亏了你们啊…”
它的目光随即转向青灵刚才挖掘的那片尸堆,幽绿色的光芒在空洞的眼眶中闪烁。“嗯…小老鼠,给我出来!”
它那只缠绕着浓稠尸气的手掌随意一抓,一股强大的、带着强烈腐蚀和吸摄力量的绿色尸气如同触手般射出,猛地探入尸堆之中!
“呃!”一声闷哼,一道身影被那绿色尸气强行从尸堆深处拖拽了出来,正是之前为了保护青灵而被掩埋的陆沉玉。
他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在刚才的坠落和掩埋中受伤不轻,此刻正全力运转灵力,抵抗着那可怕的吸力,身体在空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陆大哥!”青灵见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万年老尸呵呵一笑,似乎觉得很有趣,随意地收回了尸气触手。
陆沉玉顿时感觉吸力消失,从半空中跌落,单膝跪地,大口地喘息着,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恐怖的存在。
“不错的肉身…气血充盈,根基扎实,还带着一丝…有趣的味道。”
万年老尸沙哑地评价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陆沉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问道。
他知道,在这种存在面前,示弱毫无意义,必须争取时间,寻找那一线生机。
“哈哈哈…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你们都要死。”
万年老尸发出猖狂的笑声,震得周围的尸骸都在微微颤抖,“若是你早些年来到这里,或许…我这副身躯的载体,就是你了。现在嘛…虽然也不错,但终究是具腐朽之躯,比不上鲜活的了。”
陆沉玉心中一凛,这老怪物果然在打夺舍或类似的主意!
“前辈…”赤练强撑着伤势,试图利用同族之谊争取机会,“能否看在晚辈同属蛊族的份上…放我们一马?我等愿立下心魔大誓,绝不泄露此地半分!”
“放了你们?”万年老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阴恻恻地道,“若是放了你们,我要到哪里…去寻找那么好的‘食物’?桀桀桀…”
它的笑声中充满了贪婪与残忍。
“哼!”陆沉玉突然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试图唤醒被元婴威压震慑的同伴,“你虽然有元婴境的境界威压,但未必有元婴境的实力吧?话,可不要说得太满!”
他必须给众人注入一丝反抗的勇气。
“一只筑基境的虫子…倒是有趣。”万年老尸的“目光”落在陆沉玉身上,带着一丝戏谑,“你猜呢?”
“呵呵,”陆沉玉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社稷瞳虽无法动用,但观察力仍在,“若你真是全盛时期的元婴境,刚才要抓我,我绝对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我和元婴境交过手,你绝对没有…最起码现在没有元婴级的战力!”
他回想起之前和历万钧的战斗,那种绝对的压制力,与眼前这老尸带给他的感觉并不完全相同。
“好眼力,小子…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万年老尸并未否认,语气反而更加阴森,“不过,你们知道了…又如何呢?我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对付你们几个重伤残兵…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看未必吧!”赤练突然开口,眼神锐利,“你已经‘死’了!你现在是蛊虫噬主!你才是一个虫子!一只臭尸蛊!就算占据了宿主的躯壳和部分记忆,你也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元婴修士!”
这话似乎戳到了万年老尸的痛处,它周身尸气猛地一涨,空洞的眼眶死死“盯”住赤练,言语不善:“不愧是蛊族的…懂得还真是不少…”
但它很快又压制住了怒意,转而用一种得意的语气说道:“不过嘛…我还要多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我想破开这个封印,还真需要多耗费些时日…”
玲珑心思电转,瞬间抓住了关键:“我们?”她回想起摧毁阵法时那仕女异常的举动和最后轻易的消散。
“若非你们打破了封印…刚刚打破的,忘了?”万年老尸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众人面色瞬间沉了下去,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陆沉玉瞳孔收缩:“刚才那个阵法…是用来镇压你的?!”他一直以为那阵法是维持活尸生机的核心,没想到其真正作用竟是封印这个真正的恐怖源头!
青灵满头问号,还没完全理清其中的逻辑:“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万年老尸看向青灵,怪笑道:“我还说现在的修士都如此聪慧呢…原来也有笨蛋。”
青灵顿时面红耳赤,又怕又窘。
陆沉玉大脑飞速运转,结合赤练之前关于尸蛊的说明,以及这老尸的话语,一条清晰的线索在他脑中串联起来,他缓缓开口,既是分析,也是说给同伴听:
“你是蛊族一位元婴境老怪炼制的本命蛊——尸蛊!却因为某种原因反噬了主人,杀死了他,鸠占鹊巢,占据了这具元婴肉身!那位元婴,就是当初散布天外陨铁消息、布下噬魂夺魄阵陷阱的蛊族元婴!但你不曾想,后来有能人来到了这里,发现了你的陷阱和真身,从而用你的天外陨铁作为核心,布置了强大的阵法将你封印!你不甘心,所以找到了阵法漏洞,分化力量,猎杀修士,控制他们,比如那些仕女,来腐蚀、削弱这个封印!”
说到这里,陆沉玉猛地一顿,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仕女最后消散时,从其脚下尸山缝隙中一闪而逝的黑绿色蛊虫!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万年老尸:“你给我一种熟悉感…所以,你就是那个仕女图变化而出的仕女的真正源头!或者说,那仕女只是你分散出去的一部分力量和精神印记!怪不得刚才我破坏阵法的时候,那仕女没有全力攻击我,她巴不得我破坏阵法!看来你的阵法造诣还不错,跟你主人学到了不少啊,虫子!”
万年老尸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沙哑的笑声:“猜的…确实不错。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
“什么?”这次连青灵都忍不住追问。
“封印我的那个人…他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我的天外陨铁!”
万年老尸的声音陡然变得怨毒无比,“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封印我!甚至不惜燃烧他的生命!天阙书院的沙比!真是令人厌恶!”
它仿佛陷入了疯狂的回忆,声音扭曲:“你知道有多搞笑吗?我就吸了几百个凡人和低阶修士的生命…他就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要杀死我!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的封印,却害死了更多的人!桀桀桀…如此多的美妙‘作物’,都是因为他!我要杀!杀光他所保护的一切!吃光他们的灵力和魂魄!让天阙书院的那些小畜生…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桀桀桀!”
它疯狂地大笑起来,周身尸气因它的情绪波动而剧烈翻腾。
就在这时,玲珑突然脸色一变,厉声道:“你在拖延时间!”
她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尸山中的死气正在以一种异常的速度向着老尸汇聚,它那干瘪的身躯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变得充盈一丝!
万年老尸的笑声戛然而止,被识破计谋,它也不再伪装,脸上那点人性化的表情瞬间被纯粹的残忍和暴戾取代:“唉…本想多和你们说几句话的…你们如此不识趣…那就…成为我的养分吧!”
话音未落,它双臂猛地张开!
“嗡——!”
一股恐怖的吸力以它为中心爆发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整个尸坑。
只见四周堆积如山的尸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白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干瘪下去!
磅礴的、混杂着生命精华和残魂能量的黑色气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万年老尸的体内!
它的气息,开始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上攀升!
“阻止它!”
玲珑和赤练几乎是同时喊道。
她们强提最后灵力,玲珑机关臂射出数道能量光束,赤练则喷出一口精血,化作一只血色蛊虫扑向老尸!
然而,她们的攻击尚未靠近,就被那些疯狂涌向老尸的能量流冲散,更有一具具尚未被完全吸干的尸体,如同被操控的傀儡,悍不畏死地跃起,用身体挡住了她们残余的攻击!
“噼啪…噼啪…”
令人牙酸的声音密集响起,那是尸体迅速失去所有水分和能量,化为干瘪人皮和脆弱白骨时发出的声响。
转眼之间,众人脚下厚厚的尸堆,竟然塌陷下去一大层,露出底下更多森白的骨骼和紧贴在一起、失去了所有光泽的人皮!
整个尸坑底部,仿佛瞬间变成了由白骨和人皮铺就的恐怖地狱!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猛地冲向了那正在疯狂吸收能量的万年老尸!
是陆沉玉!
经过这短暂的喘息和体内五行升灵阵的不断反哺,他那强悍的《百炼不灭体》展现出了惊人的恢复力,肉身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
虽然灵力消耗巨大,神魂依旧刺痛,但纯粹的肉身力量,依旧是他此刻最强的依仗!
他眼神冰冷,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算计都压在了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
在这老怪物彻底恢复之前,打死它!
否则,所有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