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相对稳定的空间通道出口,扭曲的星光在此处形成一道略显平静的旋涡光门。
然而,光门之外,气氛肃杀。
空间碎片形成的嶙峋怪石如同天然的屏障,上面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玄冥教修士。
他们身着统一的暗色服饰,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扭曲的空间,魔气隐隐连成一片,形成一张无形的巨网。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紧张感,只有空间本身偶尔发出的细微撕裂声。
通道正前方,一块形似恶鬼头颅的巨大黑色岩石上,盘坐着一名老者。
他身形干瘦,仿佛一具披着黑袍的骷髅,脸上皱纹深刻,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如鬼火般的光芒,正是凶名赫赫的元婴老怪——鬼老(鬼见愁)。
他枯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冰冷的岩石,发出“笃、笃”的轻响。
历万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鬼老身旁。
他一身玄冥教高阶修士的暗紫纹袍,面色沉郁如水,眼神深处压抑着疯狂的暴戾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他并未看鬼老,目光死死盯着那不断旋转的空间旋涡,仿佛要穿透它,看到里面那个必杀之人。
“历兄,”鬼老那干涩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刻意的关切,“节哀。无涯那孩子…唉,可惜了。”
他幽绿的眼珠转向历万钧,观察着他的反应。
历万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掌微微蜷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太多情绪:“鬼老费心。犬子…技不如人,怨不得谁。”
话虽如此,那“技不如人”四个字,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眼人都看的出,这位无垢城的历大城主,此刻的愤怒。
鬼老嘿嘿干笑两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技不如人?嘿嘿,历兄这话,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吧?一个筑基境的小崽子,能在碎星海搅得天翻地覆,连杀我教多位金丹,连傀天那心高气傲的小子都栽了…啧啧,说出来,都嫌丢人!”
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浓浓的嘲讽,既是对陆沉玉的“战绩”感到不可思议,更是对玄冥教廷此次行动的“无能”感到不满,
“堂堂玄冥教廷,被一个筑基修士耍得团团转,金丹死伤一片,连元婴都出动了,还让他蹦跶到现在!下面那群废物点心,都是吃干饭的吗?”
历万钧终于侧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鬼老那张枯槁的脸上。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无比僵硬:“鬼老慎言。太虚衍道剑事关重大,大祭司亲自下令,掘地三尺也要将其寻回。至于那小辈…不过是仗着几分运气和一件神器罢了。”
他将“大祭司”和“神器”两个词咬得很重,既点明了行动的正当性,又巧妙地避开了对教廷无能的直接评价,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让鬼老挑不出刺,却又隐隐感觉到对方心中的不屑。
鬼老幽绿的眼珠闪烁了一下,哼了一声:“神器?哼,再厉害的神器,也得看谁用!一个筑基蝼蚁,拿着神剑也发挥不出万一的威力!倒是我们……”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和不解,“唉,历兄,你说,我们费了那么大劲,派了那么多的弟子,只为了抓这一个筑基,甚至连打下来的烽火台都不要了,值得吗?听说天阙那边反扑得很凶,我们好不容易撕开的口子,眼看又要被堵上了!”
历万钧的目光重新投向空间旋涡,眼底深处那压抑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声音冰冷:“鬼老,你是在质疑大祭司的决断?还是觉得,太虚衍道剑这等足以左右战局的神物,其重要性……比不上一个烽火台?”
他微微停顿,“大祭司高瞻远瞩,岂是我等可以妄加揣测的?你我只需……做好分内之事,确保那小子……插翅难飞!”
最后几个字,带着森然的寒意,让周围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鬼老被噎了一下,看着历万钧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悻悻地撇了撇嘴,也不再说话,只是枯瘦的手指敲击岩石的频率,似乎快了一丝。
“嘿,又来了一群重伤的崽子们,这碎星海当真是一个吃人的好地方呐。”
鬼老看着七八个宛如败家之犬的弟子们,唉声叹息。
那七八个从旋涡中踉跄滚出的玄冥教修士,如同被撕碎的破布娃娃。
断臂处白骨森森,胸膛塌陷者口鼻溢血,焦黑的身躯散发着皮肉烧灼的恶臭。
守在最前沿的几名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上前,动作麻利地处理着这些事情。
“站定!身份玉牌!伤情简述!”
一名脸色蜡黄、眼袋深重的执事声音干涩,他手中托着一面边缘刻满诡异符文的青铜小镜,镜面流转着灰蒙蒙、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雾气。
在这群凄惨的伤兵最后方,一个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裹在沾满凝固血痂和尘土的破烂法袍里,一条手臂用同样肮脏的布条胡乱吊在胸前,步伐虚浮踉跄,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
脸上覆盖着厚厚的血污和泥垢,五官模糊难辨,正是以《蛰龙大梦真经》双重伪装、连灵魂气息都模拟得天衣无缝的陆沉玉——此刻的“王碌”。
轮到他时,他剧烈地咳了几声,仿佛要将肺叶都咳出来,才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边缘有豁口的玉牌,动作迟缓地递过去。
玉牌上“王碌”二字黯淡无光。
执事瞥了一眼玉牌,举起青铜镜,灰蒙蒙的镜光扫过陆沉玉佝偻的身躯。
镜光下,“王碌”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灵力波动几近枯竭,筋脉郁结混乱,与重伤垂死、根基受损的状态完美吻合,完全符合《蛰龙大梦真经》模拟出的假象。
“伤情?”
执事的语气如同在问一件死物,眼皮都懒得抬。
“咳咳咳…呕…”
陆沉玉的声音嘶哑破碎,夹杂着仿佛内脏破裂的闷响,“空…空间之刃…刮过…护身…法器…碎了…半边身子…都…都麻了…咳咳…”
他一边说,身体一边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全靠旁边嶙峋的怪石支撑才没摔倒,留下一个模糊的血手印。
执事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像赶苍蝇般挥挥手:“行了,滚去后面!别挡道!下一个!”
他对这种彻底废掉、连榨取最后价值都不配的炮灰毫无兴趣,像这种在玄冥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陆沉玉如蒙大赦般,或者说,将劫后余生的卑微演得入木三分。
他佝偻得更深了,拖着仿佛灌了沉重铅水的双腿,一步一挪,艰难地朝着怪石屏障后方那片散发着浓郁药草苦涩和低沉呻吟声的区域挪去。
心中紧绷的弦,在成功骗过这最严密一环后,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蛰龙大梦真经》的隐匿与模拟,果然神妙。
然而,就在他刚刚绕过那块巨大黑色岩石屏障,踏入相对“安全”的营地边缘时——
一股庞大、阴冷、充满了疯狂暴戾的神念,毫无征兆地刺穿了他《蛰龙大梦真经》营造的深层梦境伪装。
这神念并非主动探查,更像是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恶毒的共鸣。
他下意识地抬头。
目光,毫无遮蔽地撞上了高踞于黑岩之上的那道身影——深紫纹袍,面容沉郁,眼神深处压抑着足以焚毁世界的怒火。
无垢城主,历万钧。
那个设计伏杀粮草队、害死他所有袍泽兄弟的元凶,那个派儿子来夺剑、逼得他亡命碎星海的仇敌之父。
刹那间,刻骨的仇恨如同火山轰然喷发,这仇恨不仅源于历无涯,更源于粮草队惨死的袍泽、源于老狗临死前吐露的真相。
陆沉玉的左眼深处,一点寒芒闪过!
就是这一瞬!
高踞于黑岩之上的历万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死死盯着空间旋涡的目光,骤然偏移,眼眸瞬间锁定了下方那个正“虚弱咳嗽”的佝偻身影!
几乎同时,陆沉玉锁骨下方,那被《蛰龙大梦真经》完美隐藏的、源自历无涯临死反扑留下的血脉标记,仿佛受到同源力量的强烈牵引,猛地灼热起来。
血脉标记?什么时候!
历万钧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一股实质般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杀意,以其为中心轰然炸开。
他身下巨大的黑色岩石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
“嗯?!”
一旁,枯指敲击岩石的“笃笃”声戛然而止。
鬼老那幽绿如鬼火的眼珠爆射出骇人的精光,瞬间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陆沉玉身上。
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咧开,露出焦黄的牙齿,形成一个无声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小老鼠,终于等到你了!”
ps.插几张图,今天在前面段评插了,在最新一章也插一遍,看到这的兄弟不用回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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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璃
沈慕雪
玄冥圣女
苏晚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