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疯狂与死寂如同退潮般从感官中剥离,便利店特有的、混合着云海湿气与货品灵光的安稳气息重新包裹上来,让人几乎要虚脱般地松一口气。
我们几个,形象都不太好看。
姜暮雨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懒洋洋地瘫回电脑椅的动作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那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后遗症。
他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拉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红宝直接变回了狐狸形态,跳上她专属的云絮沙发,把自己团成一个火红的毛球,只有尾巴尖还时不时有气无力地甩动一下,碧眼眯着,连最爱囤积的巧克力都没心思去看了。
小幻的光团黯淡得像风中残烛,维持不住少女轮廓,变回了一个微弱的小光点,飘到我口袋里,挨着那枚已经失去力量、变成普通石子的星瞳娃娃,一动不动。
连观察者的气息都显得有些涣散,那支宝贝圆珠笔搁在账本上,半天没动一下。
寂静在店内蔓延,但不是压抑,而是一种激战后的疲惫与放松。
“咕噜噜——”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姜暮雨掀了掀眼皮,瞥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从收银台下面摸出一个保温盒——
是妈妈晚上送来的。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酱肉包,旁边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保鲜盒,装着红宝最爱的油炸小鱼干,以及一小碟看起来像是能量结晶、专门给小幻准备的点心,甚至还有一小杯清澈的、散发着淡淡墨香、显然是给观察者的特殊“饮品”。
他总是这样,嘴上不说,细节却从不马虎。
我们把食物分了,默默地吃着。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仿佛也将残留的冰冷和疯狂驱散了不少。
红宝啃着小鱼干,尾巴渐渐恢复了活力。
小幻的光点也明亮了一丝,从我口袋里飘出来,慢慢吸收着那碟点心散发的微光。
吃到一半,姜暮雨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另一个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个不大的玻璃罐,里面是妈妈腌的糖渍梅子,琥珀色的汤汁里泡着饱满的梅子,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他也没问,直接打开盖子,自己先拈了一颗扔进嘴里,酸得他眯了下眼,随即又把罐子推到我面前。
我拿了一颗,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瞬间冲刷掉了喉咙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马戏团的甜腻与血腥味。
很奇妙的,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着这熟悉的家常味道松弛了下来。
“还行。”
姜暮雨含糊地评价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梅子,还是在说我们刚才的表现。
红宝嗅到味道,凑过来用鼻子拱了拱罐子,姜暮雨嫌弃地塞给她一颗。
小幻的光点也好奇地飘到罐口徘徊。
连观察者的笔都动了动,在账本上画了个小小的、流口水的表情符号。
一罐糖渍梅子,很快就被分食干净。
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姜暮雨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重新拿起手机,游戏背景音乐再次响起,虽然音量调低了不少。
“打扫。”
他头也不抬地吩咐。
店内确实有些凌乱,虽然主要战斗发生在异空间,但结界波动和马戏团通道的开启关闭,还是让一些能量敏感的商品偏离了位置,货架上蒙了一层细微的能量尘埃。
没人抱怨。
红宝跳下沙发,用尾巴当扫帚,开始清扫能量尘埃;
小幻的光点散发出柔和的净化光晕,拂过货架;
我则动手将商品归位;
观察者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抹布,擦拭着晶石操作台和结界节点。
姜暮雨就瘫在那里,像个监工,偶尔抬眼看一下进度,手指在屏幕上忙碌。
等我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也正好结束一局游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行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他挥挥手,像是赶苍蝇,
“关门,睡觉。”
便利店的门悄然合拢,结界的光芒温柔地亮起,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星河缓慢流淌,云海轻柔起伏,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我最后看了一眼恢复宁静的店铺,姜暮雨已经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手机还亮着屏。
红宝蜷在云絮里,打着小呼噜。
小幻的光点安静地漂浮在星河下。
观察者的笔也静静躺在账本上。
余波渐渐平息。
但我知道,就像姜暮雨说的,那个小丑领主未必就此消失。
马戏团的崩塌只是斩断了它一条重要的触手。
未来的夜晚,依旧会有新的“惊喜”。
不过,那都是明天,乃至以后的事情了。
至少此刻,在糖渍梅子的酸甜余味中,在妈妈准备的夜宵温暖里,在同伴均匀的呼吸声间,我们拥有着这份劫后余生的、珍贵的平静。
守夜人的便利店,今夜依旧安然。
而故事,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