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艰难地透过布满裂纹、仿佛蒙上一层灰翳的星河“天幕”,吝啬地洒落在便利店破碎的战场上。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我靠在唯一还算完好的墙边,怀里抱着失去光泽的星瞳娃娃,目光扫过满目疮痍。
姜暮雨昏迷在晶石台的废墟旁,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平稳。
红宝蜷在他身边,狐狸形态的她显得格外娇小,皮毛焦黑,那条断腿被我简单用撕下的布条固定住,她偶尔在昏迷中因为疼痛而轻微抽搐。
小幻的光团沉在一片相对完整的云絮里,光芒微弱到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只有极其专注才能感知到那一点点生命的悸动。
观察者的气息最为飘忽,如同即将散去的晨雾,勉强维系着,那支断笔静静躺在地上,诉说着无声的创伤。
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重与失去同伴的悲痛。
我轻轻抚摸着星瞳娃娃焦黑的裙摆,它那两颗变成普通石头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上方扭曲的“星空”。
如果没有它最后的牺牲……我不敢想象后果。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第一个醒来的是观察者。
它的气息如同游丝般重新汇聚,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韧性。
那支断笔无人操控,却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旁边一张幸存的纸页上,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浮现出字迹:
‘系统…自检…启动…’
‘损伤评估…严重…’
‘核心协议… intact…’
‘开始…最低限度…修复…’
随着它的意志,店内那些破碎的、尚存一丝能量的水晶树碎片开始微微发光,如同萤火虫般缓缓飘起,尝试着彼此靠近、拼接。
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生命和秩序,正在这片废墟上,挣扎着重新开始。
紧接着,小幻的光团也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光芒似乎增强了一丝。
它无法投射梦境,也无法凝聚文字,但那一点点增亮的微光,已然是最好的语言。
然后,是红宝。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碧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充满了疲惫和痛苦,但当她看到身边昏迷的姜暮雨和正在尝试修复的观察者时,那眼神立刻变得坚定起来。
“暮雨哥…”
她想移动,却牵动了断腿,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
我连忙按住她,
“他呼吸平稳,应该只是力竭昏迷。
你的腿断了,需要时间恢复。”
红宝看了看自己扭曲的前腿,又看了看四周的惨状,最后目光落在我怀里的星瞳上,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星瞳它…”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红宝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前爪里,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哭出声。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积蓄着力量,看着观察者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一点地修复着这片破碎的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整个上午,姜暮雨的眼睫终于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随即迅速聚焦,警惕地扫过四周,当看到我们大多安好,以及观察者正在进行的修复时,那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
他想坐起来,却因为内腑的伤势而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别急,”
我轻声道,
“危机暂时过去了。”
姜暮雨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怀里的星瞳上,他沉默了很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问:
“是它…救了我们?”
“嗯。”
我哽咽着点头,
“它挡住了最关键的一击。”
姜暮雨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决然。
他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一丝微弱的金光自他指尖亮起,注入身旁一块较大的晶石碎片。
那碎片接收到力量,修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
“我们不能停下…”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必须尽快恢复结界…那个东西…可能还会回来…”
他的话让我们心头一凛。是啊,那恐怖的黑暗存在只是被击退,并非被消灭。
红宝挣扎着,也用自己微薄的灵力帮助引导那些漂浮的水晶碎片。
小幻的光团也努力散发着稳定的光芒,安抚着周围躁动不安的能量乱流。
我帮不上灵力上的忙,便小心地安置好星瞳,开始清理较小的碎片,整理尚且完好的商品,尽可能为后续的修复创造好一点的条件。
工作的过程是沉默的,沉重的。
每一次看到星瞳安静的身影,胸口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检测到…高纯度情感能量结晶…’
观察者的字迹再次浮现,指向我刚刚清理出来的一小堆物品——
那是之前顾客们留下的各种纪念品:
回响的声音结晶,星辉水母的宁静碎片,老书留下的知识光点,甚至还有妈妈偶尔落下的一枚发卡…
‘建议…利用这些能量…加速核心区域修复…’
姜暮雨看向那堆物品,又看了看星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点了点头:
“它们…也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用在这里,正合适。”
在观察者的精细操控下,那些蕴含着温暖、宁静、知识和记忆的能量被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如同最有效的粘合剂和催化剂,注入到破损最严重的核心区域——晶石操作台和主要灵脉节点。
修复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提升了。
碎裂的晶石开始更快地融合,暗淡的星河重新泛起微光,板结的云海也开始松动,散发出微弱的水汽。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而出的小草,在这片废墟上,一点点地、顽强地生长起来。
我们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危机并未远离。但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在继续。
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只要还有一丝力量,这家便利店,这个家,就绝不会倒下。
故事,在伤痕与希望交织的底色上,被迫翻开了沉重而坚韧的一页,继续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