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微的“咔”之后,柜台下的阴影重归死寂。
雨声重新占据了主导,沙沙地敲打着玻璃窗。
红宝竖起的耳朵慢慢耷拉下来,但碧绿的眼瞳里还残留着警惕,她不安地用爪子挠了挠地板,小声嘀咕:
“……真的没事了吗?
姜暮雨已经重新拿起手机,游戏音效再次响起,他“嗯”了一声,听起来心不在焉:
“能有什么事?
大概是什么干燥剂袋子破了吧。”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懒得编得更用心一点。
但我看见,在他重新垂下眼睑看向手机屏幕的前一秒,他的目光极快地、极其隐晦地再次扫过那个被杂物掩盖的角落。
那眼神里没有疑惑,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厌烦的了然。
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如此,只是嫌它来得不是时候。
这种反常的平静,比任何紧张的反应都更让我觉得不对劲。
接下来的几天,便利店看似一切照旧。
无头骑士又来补了一次灯泡的货,淹死鬼小姐哭诉着火元素精灵甩了她,买走了我们库存的所有防水眼影。
红宝依旧热衷于偷吃巧克力和跟姜暮雨斗嘴。
然而,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是气味。
那暗紫色木盒之前是毫无气息的,像一块绝对的木头。
但现在,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气味开始从柜台底下弥漫开来。
那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更像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尘埃的味道,混合着某种金属的冷冽,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类似于干枯植被的腥气。
很淡,需要非常仔细才能捕捉到,但它顽固地存在着,混在泡面与关东煮的味道里,像一条无声渗入的溪流。
其次是温度。
我每次路过柜台那个区域,都会感觉到一股异常的低温。不是冰箱那种机械的冷,而是一种阴森的、能渗入骨髓的寒意。
有一次我看到红宝下意识地绕开了那片地方,她抖了抖皮毛,嘟囔着:
“怎么突然冷飕飕的……”
姜暮雨对此依旧视若无睹。
他甚至把一箱需要低温保存的矿泉水塞到了那个角落旁边,美其名曰“利用自然冷源,省电”。
但我知道他注意到了。
有一次深夜,我假装整理货架,用眼角余光瞥见他。
客人走后,他并没有立刻拿起手机,而是靠在柜台边,低着头,视线落在阴影里的某一点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张画废了的符纸,眼神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了好几分钟,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与那片散发着异常寒气和古老气味的阴影对峙着。
然后,他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极其轻微地吁了口气,手指一弹,那张废符纸精准地飘进了垃圾桶。
他重新拿起手机,脸上又挂回了那副懒散的表情,仿佛刚才的凝重的只是我的幻觉。
他在等待。
我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姜暮雨知道那盒子里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可能一直在期待它的发生。
他的平静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一种猎手般的耐心。
他在等里面的东西完成它的“突破”,等它达到某种……可以被他处理的状态。
这个认知让我后颈发凉。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没有画面,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一种持续不断的、细微的刮擦声,比现实中听到的更清晰、更执拗,仿佛永无止境。
还有一个低沉而混乱的絮语,听不清内容,却充满了冰冷的渴望和某种被囚禁了漫长岁月的怨毒。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是趴在便利店柜台上的。天还没亮,店里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一片死寂中,那若有似无的刮擦声,似乎又响了一下。
很轻,很快,像是错觉。
我抬起头,恰好对上了姜暮雨的眼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没玩手机,就坐在黑暗的沙发里,静静地看着柜台的方向。
月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脸上投下冰冷的轮廓。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见我看他,他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勾了一下,然后移开视线,重新隐没在阴影里。
仿佛在说:
它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