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深处爆炸的闷响和冲击波被厚重的地层吸收,传到地面只剩细微的震动。
但我们身后的追兵,那冰冷的杀意和能量扫描的波动,却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我和周衍(复制体)在迷宫般的排污管道和废弃维修隧道中亡命狂奔。
污水溅湿了裤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和铁锈味。
他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总能在我以为走入死胡同时,推开一扇隐蔽的暗门或撬开一个锈死的栅栏。
但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强行轰开安全屋闸门显然引发了反噬,他脸色苍白如纸,皮肤下那暗蓝色的能量纹路不受控制地闪烁流动,呼吸急促而紊乱,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痛苦。
每一次动用力量躲避或击碎挡路的障碍,都会让他嘴角溢出更多蓝色的能量血液,身形踉跄。
“你怎么样?”
我忍不住问道,一边警惕地感知着身后的动静。
“死不了……”
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痛苦,
“但这股力量……
越来越不稳定了……
‘普罗米修斯’的抑制程序在失效……
‘样本a’的本能正在苏醒……”
他猛地靠在一个潮湿的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眼中蓝光疯狂闪烁,时而清明,时而充满混乱的暴虐。
“必须……
尽快找到‘持钥者’……
只有他……
或许能……”
他的话断断续续。
我心中焦急万分。
姜暮雨肯定收到了情报,但他远在异星,还要维持“源初”的稳定,根本无法立刻接应我们。
而周衍(复制体)这个状态,随时可能彻底失控,或者被后面的追兵赶上!
怀中的血符再次微微发烫,这一次,传递来的不再是姜暮雨的意念,而是一幅极其简略的、由能量构成的方位图!
图的中心是一个闪烁的光点(代表我们),而斜上方另一个较远的位置,有另一个微弱却稳定的光点在闪烁,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古老的、代表“庇护”和“中立”的符文标记!
是姜暮雨!
他通过“星律之钥”和“源初”的感应,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找到了一个可能提供暂时庇护的地方!
或许是某个尚未被“规划者”完全控制的、依旧遵循古老誓言的隐秘据点?
“这边!”
我拉起几乎要瘫倒的周衍(复制体),按照方位图的指引,冲向一条向上的、更加狭窄的通风管道。
爬出管道,我们竟然从一个废弃地铁站的通风口钻了出来!
周围是早已停运的、布满涂鸦的列车和积满灰尘的站台。远处出口透进来城市夜晚的光晕。
方位图指示的目的地,就在这附近!
我们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沿着铁轨向前跑。
周衍(复制体)的状态越来越差,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身体的温度忽冷忽热,那暗蓝的能量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
终于,在隧道的一个紧急避险凹室里,我们看到了一扇极其不起眼的、仿佛与岩壁融为一体的老旧木门。
木门上,用几乎褪色的颜料,绘制着与姜暮雨传来标记一模一样的符文!
就是这里!
我用力推开木门!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秘密基地,而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只容一人转身的空间。
里面只有一个简单的石头祭坛,祭坛上放着一盏散发着微弱、温暖白光的油灯。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旧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背对着我们,静静地坐在祭坛前的蒲团上,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感受到我们的闯入,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苍老而平和,眼神清澈得如同孩童,却又深邃得仿佛蕴含了无尽岁月。他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沉稳、可靠的感觉。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微微颔首,似乎早已知道我的到来。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几乎昏迷的周衍(复制体),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和凝重。
“迷途的星骸……痛苦的存在……”
老者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而具有奇特的安抚力量,
“欢迎来到‘止步斋’,暂时的避风港。我是这里的看守者,你们可以叫我‘默老’。”
他站起身,走到周衍(复制体)面前,伸出枯瘦但稳定的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
没有强大的能量灌注,只有一种极其温和、纯净的意念和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能量,缓缓流入周衍(复制体)体内。
说也奇怪,在那老者温和力量的安抚下,周衍(复制体)体内那狂暴闪烁的蓝光竟然渐渐平息了下来,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躁动不安。
他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失控的边缘。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难以置信的放松。
“多谢……前辈……”
他艰难地说道。
默老微微摇头:
“老朽力量微薄,只能暂缓,无法根除。
你体内的‘星殇’,乃规则之伤,非寻常手段可解。”
他又看向我,
“‘持钥者’托星律传讯,老朽已知晓大概。
此处尚算安全,‘他们’一时半刻寻不到这里。”
他示意我们坐下,从那盏油灯里分出两小盏油膏一样的东西递给我们:
“喝下,能恢复些气力,遮掩部分气息。”
油膏入口冰凉,随即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散遍四肢百骸,确实让人精神一振,连一直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不少。
“默老,您……”
我忍不住想问他的身份和来历。
老者仿佛知道我的疑问,摆了摆手,慈祥地笑了笑:
“老朽不过是旧时代的遗民,一个不愿卷入纷争、只想守着这盏‘心灯’,为迷途者提供片刻安宁的老骨头罢了。
与‘星律守护者’一脉,有些古老的香火情分。”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看向了很久远的过去。
“外面的风雨,老朽无力改变。
但在这‘止步斋’内,只要心灯不灭,便可暂得安宁。
你们可以在此休息到天亮。之后的路……仍需你们自己走。”
他不再多言,重新坐回蒲团上,闭上眼睛,如同入定的老僧,只有那盏油灯的光芒,温暖而坚定地燃烧着,将小小的石室与外面冰冷危险的世界隔绝开来。
我们不敢打扰,靠着墙壁坐下。
周衍(复制体)似乎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稳。
我则仔细翻阅着那几本从安全屋带出的、第七序列老研究员留下的笔记。
笔记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的密码写成,但在“源初”力量融入后,我的灵觉似乎得到了某种提升,结合之前古书和姜暮雨透露的零星信息,竟然能勉强解读出一些片段。
【……‘源初’非力,
乃‘序’之基……
失其位,则万法凋敝……】
【……‘规划者’愚行,妄图以‘器’御‘序’,终将引火烧身……】
【……‘钥匙’非控,
‘星律’非律,
乃‘桥’与‘镜’……
映照本心,连通万有……】
【……真正的平衡,
在于‘归位’与‘放权’……】
一段段艰涩却发人深省的文字,仿佛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对“源初”和“星律之钥”有了更深的理解。
然而,在笔记的最后一页,我却发现了一段用截然不同的、匆忙而潦草的字迹写下的话,仿佛是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仓促留下的:
【……他们发现了!
‘规划者’早已渗透第七序列!
他们在利用档案库的知识,反向推导‘心核之钥’的波动频率!
他们想强行唤醒所有‘沉睡的星骸’!
制造一支……绝对忠诚的……规则军队!
目标……不仅是‘源初’……
还有……真正的‘星律’源头!
他们想……取代……!】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是大片凝固的、暗褐色的……血渍。
我的心脏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攥紧!
“规划者”的野心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疯狂!
他们不仅要夺取“源初”,他们甚至想找到并掌控那传说中的、“星律”力量的真正源头?
甚至可能……与制造了“样本a”和这些复制体的、更古老的存在有关?!
而“沉睡的星骸”……难道指的是像周衍(复制体)这样的存在?
甚至……可能还包括其他更可怕的东西?
前路,非但没有清晰,反而因为这意外的发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危机四伏!
我看着一旁沉睡的周衍(复制体),又看了看那静静燃烧的心灯和默老平静的侧脸。
短暂的安宁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天亮之后,我们该如何应对这愈发复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