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顶的寒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我们心中燃起的熊熊火焰。
红宝虚弱却带着一丝邀功意味的咕噜声,姜暮雨手中那块冰冷沉重的暗蓝色金属板,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的海面上,投下了一座清晰的、却也可能通往风暴中心的航标。
“普罗米修斯”没有消失,他们只是潜藏得更深。
而红宝用命换来的线索,将我们从一个绝望的逃窜者,瞬间变成了潜在的狩猎者。
“能撑住吗?”
姜暮雨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却努力睁大眼睛的红宝。
红宝虚弱地“啾”了一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琥珀
碧绿色的瞳孔里燃烧着不甘和复仇的火焰。
“好。”
姜暮雨不再多言,将她又裹紧了些,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地平线。
“箭头指向西北,距离模糊,但结合红宝描述的零星战斗痕迹和运输规模,他们的新据点不会太近,但也不可能远到毫无痕迹。”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调动那新生力量中某种奇特的感知力,结合古书偶尔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方位感,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划动。
“能量流向……地脉扰动……还有……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庞大的……工业级能量屏蔽场的残留波动……”
他猛地睁开眼,指向一个具体的方向,
“在那边!
距离……
大概一百五十到两百公里左右!
藏得真深!”
目标锁定!
但如何过去?
靠双腿穿越两百公里危机四伏的荒野?
根本不现实。
“我们需要交通工具,而且不能引起注意。”
姜暮雨眼神锐利地扫过脚下那片如同钢铁坟场般的废弃工业区。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远处一个半埋在地下的、规模庞大的废弃车辆堆放场。
那里堆叠着无数早已锈蚀报废的各式车辆,从家用轿车到大型货运卡车,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墓园。
“或许……那里有还能‘动’起来的家伙。”
我们小心翼翼地攀下信号塔,潜入车辆堆放场。
浓烈的铁锈味和机油味几乎令人窒息。大部分车辆都烂得只剩空壳,但姜暮雨似乎对机械有着某种天生的直觉(或许也与他新获得的力量和古书的知识有关),他穿梭在废车迷宫之中,手指偶尔拂过某些看似彻底报废的引擎和线路。
终于,在一辆被压在几辆小车下面的、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旧式越野车旁,他停了下来。这辆车外壳锈蚀严重,但底盘和结构似乎还算完整。
“试试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引擎盖上,眼中淡金色的纹路微微亮起。
一股微弱却精准的电流般的力量,顺着他的手掌注入引擎内部。
那不是普通的灵力,更带有一丝冰冷的、近乎“规则修复”意味的特性!
咔哒……嗡……嗤……
早已死寂的引擎内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零件复位声,甚至还有细微的电火花闪烁!
几分钟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般的抖动和黑烟后,引擎竟然发出了低沉而稳定的轰鸣!
它被强行“唤醒”了!
姜暮雨脸色又白了几分,显然这精细的操作消耗极大。
他如法炮制,又勉强修复了变速箱和几个关键部件。
“油料不多,但应该够我们撑到目的地附近。”
他拉开车门,车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仪表盘大部分失灵,但核心系统确实恢复了运作。
我们将红宝小心地安置在后座,用找到的破毯子盖好。
我坐进副驾驶,姜暮雨握住了那布满铁锈的方向盘。
越野车发出咆哮,挣脱了废车的挤压,颠簸着冲出了堆放场,驶入了荒芜的、没有任何路标的旷野。
没有地图,没有GpS,只有姜暮雨凭借那玄妙的感知和金属板的指向,在黑夜中一路向西北疾驰。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被月光染成银灰色的枯草、怪石和废弃建筑的剪影,如同驶过一个死去的世界。
为了防止被可能的探测设备发现,我们不敢走任何已知的道路,只能在坑洼不平的野地里颠簸前行。
车况极差,好几次差点抛锚,都被姜暮雨用那近乎“蛮横”的规则性力量强行稳住。
红宝在后座昏昏沉沉地睡着,呼吸依旧微弱。
气氛压抑而紧张,每一分钟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姜暮雨猛地降低了车速,将车熄火,滑行到一个巨大的岩石后面隐藏起来。
“很近了。”
他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望向前方一片看似平常的、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
“能量屏蔽场的波动非常明显了……就在那片丘陵后面。伪装得很好,几乎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我们悄悄下车,爬上岩石顶端,借助望远镜观察。
晨曦微光中,那片丘陵看起来毫无异常。
但仔细看去,能发现某些角度的光线折射有些不自然,一些区域的植被颜色也过于统一,缺乏自然的变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臭氧和金属加热后的味道。
“入口肯定被隐藏了。”
姜暮雨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
“强攻不可能,必须找到进去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怀中那本古书。他尝试再次沟通,但书页毫无反应,似乎之前的“共鸣”消耗了它积攒的全部能量。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
咯吱……咯吱……
一阵轻微却富有节奏的、仿佛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从丘陵的某个方向传来!
我们立刻屏息凝神,死死盯住声音来源。
只见一处看起来毫无异样的山壁,突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推着一辆装满废弃零件和垃圾的小推车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似乎只是出来倾倒垃圾的底层工作人员,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他推着小车,走向不远处一个天然形成的洼地,那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类似的工业垃圾。
就在他倾倒垃圾,准备返回的瞬间——
姜暮雨动了!
速度快得像一道鬼魅般的影子!
甚至带起了细微的空间扭曲波纹!(他对自己新力量的运用越来越熟练了!)
那名工作人员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姜暮雨迅速将他拖到岩石后面,飞快地剥下他的工作服和身份牌套在自己身上,又将他牢牢捆住塞进了越野车后备箱。
“在这里等着,照顾好红宝。”
他对我快速吩咐道,眼神冷静得可怕,“我混进去看看情况。如果……如果天亮我还没回来,或者里面发生骚动,立刻开车离开,越远越好!”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急道。
“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他检查了一下那把能量几乎耗尽的“烛龙”刃残骸(只剩一个手柄),又将那枚冰冷的金属终端小心藏好,
“我有这个身份,还有……这本书。总得有人去揭开盖子。”
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红宝,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变得无比坚定。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推起那辆垃圾车,低着头,模仿着那名工作人员略显懒散的步伐,朝着那扇即将关闭的山壁缝隙走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缝隙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山壁再次恢复了“自然”的模样。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我知道,一场孤身闯入龙潭虎穴的冒险,已经开始。
主动出击的号角已经吹响,而第一颗棋子,已然落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棋盘之中。
接下来,只能等待。
等待黎明,等待信号,或者……等待最终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