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义……‘威胁’。”
空洞平直的声音,再次如同冰冷的规则条文般宣读出来。
这一次,“样本a”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茫然,而是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检索”和“分类”的意味。
他似乎正在尝试建立一个内部的行为逻辑模型,而我们,以及刚才发生的攻击,成了他构建这个模型的“数据样本”。
姜暮雨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参与塑造一个可能拥有灭世之力存在的“世界观”。
每一个定义,都可能导向无法预测的未来。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斟酌着每一个用词。
“威胁,”
姜暮雨的声音极度沙哑,却努力保持清晰和稳定,他先指向远处山脊攻击来源的方向,然后又虚指了一下地上那些“普罗米修斯”留下的残骸和扭曲造物,
“定义:任何意图对‘请求者’(他指了指自己和我),或对当前‘稳定状态’(他用手划了一圈周围刚刚恢复正常的山谷),进行‘破坏’、‘夺取’或‘强行改变’的……‘行为’及‘其源头’。”
他将“威胁”与“请求者”和“稳定状态”挂钩,试图将“样本a”那无法预测的力量,引导向一个相对“可控”的防御性方向。
“样本a”静静地“听”着,空茫的眼底,那无形的规则细丝再次飞速流转。
他似乎在理解“意图”、“破坏”、“夺取”、“改变”这些抽象概念。
几秒钟后,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依旧僵硬,却比之前的歪头多了几分“确认”的意味。
“定义……接收。行为模式……更新。”
他没有立刻采取任何行动去清除那些“威胁”,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姜暮雨……或者说,投向了姜暮雨手中那枚刚刚接收了“请求”的黑色金属片。
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小的、却仿佛蕴含着无尽信息和规则权能的纯白光芒。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让姜暮雨手中的古书发出前所未有的、既兴奋又恐惧的嗡鸣!
“样本a”的指尖,轻轻点向了那枚黑色金属片。
在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的信息流和规则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涌入那枚小小的金属片!
金属片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能量和信息,表面瞬间变得通红,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眼看就要彻底崩碎湮灭!
但“样本a”的手指只是轻轻一拂。
那即将崩溃的金属片瞬间稳定下来,温度骤降,恢复了原本的黑色。但其内部的结构,已经被彻底改造、重写、升华!
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到肉眼无法分辨的、不断生灭流转的纯白色符文,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号令规则的威严气息。
他……将“守秘人”的求救信标,改造成了某种……更高层面的“指令接收与执行终端”?
“样本a”收回手指,用那平直的空洞嗓音宣告:
“‘请求协议’……固化。” “终端……绑定。” “定义范围内‘威胁’……标记。”
随着他的话音,那枚焕然一新的金属终端微微一亮。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以终端为中心,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洞彻万物本质的扫描波瞬间扩散至整个山谷,甚至更远的范围!
远处山脊后,那些刚刚发动攻击后试图隐匿的“普罗米修斯”残存人员,他们身上残留的装置、能量特征、甚至思维中对我们和此地的恶意,都在瞬间被终端清晰地“标记”出来!
不仅仅是他们!
山谷中,所有“普罗米修斯”留下的设备残骸、那些扭曲的造物、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属于他们的特定能量签名……全部被一一标记!
如同黑暗中被点亮的蜡烛,无比清晰!
“样本a”空茫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标记的“光点”。
然后,他没有任何动作。
那些被标记的“威胁”,无论是有生命的残存人员,还是无生命的装置残骸,都在同一瞬间——
静止了。
不是被杀死,不是被摧毁。
而是像被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彻底凝固在了原地,保持着上一秒的姿态。然后,它们的“存在感”开始迅速淡化、模糊,仿佛正在被从当前的“时间线”和“空间图层”中 gently地“擦除”或者“归档”。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痕迹。
仅仅是……“不存在”了。
短短两三秒内,所有被标记的“威胁”,无论大小,无论形态,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山谷,彻底恢复了真正的、绝对的“平静”。
只剩下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和深潭水面的涟漪。
“样本a”做完这一切,身上依旧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他似乎只是执行了一个简单的“清理垃圾”的程序。
他再次将空茫的目光投向姜暮雨,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指令”或“请求”。
姜暮雨死死握着那枚变得滚烫、仿佛拥有生命的金属终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轻易抹杀自己千万次的恐怖力量,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定义了什么?
他定义了一个可以随时清洗世界的“规则”。
而握着这把钥匙的人,此刻是他自己。
真正的面对,才刚刚开始。
而代价,已然沉重得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