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手中的针线细细的缝着儿子身上的战衣。
她的孩子就要远赴疆场,为国而战了。
她说不出劝阻的话,却也放不下担忧的心。
只能将满心的牵挂缝成了碎碎念。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
女子穿着鲜红的嫁衣,跪在一座孤坟前哭泣。
她和她的心上人身份悬殊,注定不能百年好合,却仍然想要永结同心。
他为她顽抗世俗礼教,拼尽性命相争,却是魂断荒丘,情缘难寄。
于是她弃了荣华,以嫁衣为孝衣,与他共赴来世的婚约。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
郊野外,国境边。
荒草蔓连天。
她颤抖着为她整理嫁衣。
她细数着过往相伴的点滴。
她们微笑拥抱,然后含泪诀别。
她们啊,一人要嫁山之王,
一人却要浮海去。
从此生离如死别,山海阻隔不复见。
她转身掩面哭泣。
她含泪以歌相送。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
白色的雪封冻了红色的血。
战马像被砍倒的大树,嘶鸣着倒下。
战士如浴血的城墙,肩并肩伫立。
血水混着泪水在他们的脸上凝成了冰碴。
只剩下五个人了。
还剩下五个人!
他们撕开被凝血糊住的眼睛,目光穿越万水千山望向了故乡。
村口的桃花开了吗?
我的她还在等我回家吗?
母亲啊,真想再吃一次你烙的饼。
孩子啊,答应你的拨浪鼓,爹爹已经买了。
国破山河残。
家亡人无依。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冲锋的敌骑靠铁蹄踏碎了千重雪。
最后的战士用断剑撑起了万里防。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他们唱着,迎向了杀人的雪。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们唱着,迎向了故乡的花。
……
泛滥的相思扑面而来,瞬间让人上了头。
八七四六的众人被不知从何而起的相思感染,心隙入水,心间漫过了难以言喻的忧郁,满脑子都是因相思而起的酸楚与遗憾。
眼眶发沉,鼻尖泛酸,心绪翻涌难平。
一时间忘记了他们正在考试,一心只惦念着深藏在心里的某个人。
想见“他”,想抱“他”,想和“他”吃饭,想知道“他”的近况。
更想和他促膝长谈,同榻而眠,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情到浓时最相思,思到深处最刻骨。
就在众人茫然无措,深陷在相思的泥潭中难以自拔之际,只听得一声悠长又悲凄的叹息声,穿透虚无,在他们的心底响了起来。
“相思是一种病。”
慨叹间,漫天凝聚着相思的水滴骤然炸裂,化作一场倾盆大雨,兜头朝着八七四六的一干人等浇了下来。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们发梢滑落至他们的唇舌。
他们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才猛然惊觉,原来此间的水滴并非是寻常的雨水,而是相思人落下的相思泪。
泪水渗透他们的衣衫,浸入了他们的皮肤和肌理,继而化作透骨的寒意,扎进了他们的四肢百骸。
他们只觉心头的忧郁感愈发严重,四肢绵软,神魂沉沉,心里全是化不开的愁云惨雾,惶惶然像是害了严重的相思病,浑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力气,连思绪都变得迟钝麻木。
“相思是一种病。”
凄凄惨惨戚戚的叹息声再度自心底传来。
尹降吉听力出众,对这让人绝望的叹息声尤为敏感。
他被这声音叹得惆怅又绝望,再加上相思泪不断的淋浇,他的身心寒意刻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份神魂蔓延至身体的寒意让他猛然察觉到了不对。
他心头一凛,瞬间挣脱了情绪的桎梏,高声冲着队友疾呼:“这雨水真的会让人害病!大家快往那扇发光的门跑!”
话音落,他已率先转身,顶着瓢泼而下的相思雨,朝着空间尽头的发光大门狂奔而去。
其余的队员被他的喊声惊醒,强压下心头的沉滞与恍惚,拔足跟上。
几个人踉跄着冲破雨帘,钻过那扇发光的大门,隔绝了身后催人害病的相思雨。
相思真的是一种病。
八七四六的一行人逃到安全地带一看,发现他们淋过了相思雨后,每一人的印堂上都多出了一个暗沉的灰色印记,像极了猎人用兽血标记猎物的痕迹,触之透骨极寒,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好险!”黄云思抬手按着发沉的额头,声音里满是后怕,“要是尹队长再晚一点叫醒我们,我们恐怕都要折在刚才的那场相思雨里了!”
其他人连连点头附和,一想起方才深陷相思,浑身无力的感觉,心底便涌上了阵阵寒意,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再也不愿意体会相思之苦了。
“阿嚏——阿嚏——”
姬旦好像因为淋雨染上了风寒,接连不断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其余人也纷纷受到影响,鼻头发酸发痒,一个一个的打起喷嚏来。
“阿嚏——阿嚏——阿嚏——”
一时间喷嚏声此起彼伏,就像进入了风寒盛行时期的医馆。
待到交替更迭的喷嚏声停止,众人缓过劲来,举目四顾,发现他们闯入了一间戏园后台的化妆室。
只有进口,没有出口。
四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戏剧脸谱。
密密麻麻,一张挨着一张,中间没有任何的空隙。
所有的脸谱都是笑脸——
阴阳怪气的假笑;
咧嘴露齿的狂笑;
抿唇敛目的阴笑;
失魂落魄的痴笑;
不怀好意的坏笑;
强撑体面的尬笑;
眼露寒光的冷笑;
眉弯眼弯的傻笑;
愁眉不展的苦笑;
凶戾骇人的狞笑;
矫揉造作的娇笑……
千种笑法,万般情绪,唯独不见真切的喜悦,看得人莫名发怵。
“我们这是闯进喜梦之门了?”
黄云思看着满墙的笑面脸谱,喃喃自语。
她的话仿似是能触发机关的咒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墙的脸谱一同发出了笑声。
笑浪起伏中,所有的笑面脸谱齐齐挣脱墙面的束缚,腾空而起,朝着八七四六的成员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