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出租车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晓晓紧挨着车窗坐着，顾言则靠在外侧，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车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在顾言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自上车后便一言不发，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显然是在处理论坛上的那些污蔑帖子。晓晓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紧抿的薄唇和微蹙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骇人的冰霜。她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比在餐厅面对梁弘深时更加冷冽。那不是对外人的防御性冷漠，而是一种内敛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冻结的怒火。晓晓攥紧了披在身上的、还带着顾言体温的外套衣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既为论坛上的污蔑感到屈辱和恐惧，又为顾言此刻的状态感到担忧。“顾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车窗外的喧嚣淹没，“那些帖子...很棘手吗？”顾言敲击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以为呢？”他的语气冰冷刺骨，带着明显的讥讽，让晓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从未听过顾言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即便是最初相处时互相嫌弃的阶段，他的毒舌也带着少年人别扭的意味，而非此刻这种...近乎残忍的冷漠。“我...我可以解释的，那些照片是角度问题，奖学金是我凭实力...”晓晓急切地想说明情况，声音因委屈而微微发颤。“实力？”顾言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沉静如黑夜的眼眸此刻却燃着幽暗的火焰，他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晓晓强装的镇定，“你所谓的实力，就是让人拍到这种暧昧不清的照片？就是让梁家有机会拿你的清白大做文章？”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晓晓最敏感的神经。她脸色瞬间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顾言口中说出的。“你...你什么意思？”晓晓的声音带着受伤的哽咽，“你相信那些谣言？”顾言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种晓晓读不懂的、近乎痛苦的挣扎。良久，他才移开视线，重新望向窗外飞逝的夜景，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相信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会相信什么。林晓晓，你总是这样...天真得可笑。”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戾气。晓晓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她猛地扭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在餐厅霸气护着她的顾言，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用言语化作利刃，刀刀见血。出租车内的气氛降至冰点。司机似乎也感受到了后座的异常，默默关掉了广播。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回到家，玄关的灯被按亮，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两人之间的僵持。林母闻声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担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我给你们留了汤...”她的话在看到晓晓红肿的眼睛和顾言阴沉的脸色时戛然而止。“妈，我们吃过了。您先去休息吧。”顾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面对母亲时，还是刻意放缓了些许。他换好鞋，没有看晓晓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她说：“你来我房间一下。”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晓晓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求助般地看向林母，林母虽然担忧，但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去吧，好好跟哥哥说。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晓晓只得慢吞吞地换好鞋，走向顾言的房间。他的房间总是整洁得一丝不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此刻，他站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正是校园论坛的界面。“把门关上。”顾言没有回头，声音冷硬。晓晓依言关上门，隔绝了客厅的光线和声音，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压抑。“看看这些。”顾言终于转过身，将电脑屏幕转向她。屏幕上密密麻麻是那些污蔑帖子的截图和不断滚动的恶毒评论。“因为你今晚愚蠢的‘独自赴约’，现在全学校的人都在讨论你和‘校外人士’的‘特殊关系’，怀疑你奖学金的真实性。梁家只是动了动手指，你就毫无招架之力。这就是你想要的‘并肩作战’？”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晓晓心上。她紧紧咬着下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冷静。“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帮我？”顾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林晓晓，你拿什么帮我？用你的天真和冲动吗？你知不知道梁家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到什么程度？你以为你单枪匹马去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就会幡然醒悟？”他一步步逼近晓晓，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晓晓被迫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门板，无路可退。“我告诉过你，不要擅自行动！我有没有警告过你？！”
顾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抬手，“砰”地一声撑在晓晓耳侧的门板上，将她禁锢在自己与门板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晓晓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惊恐地抬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翻涌着风暴的眼眸。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他因为极力克制怒火而微微抽搐的下颌。“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晓晓的眼泪再次决堤，声音破碎不堪。恐惧和委屈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这样的顾言，陌生得让她害怕。“错了？一句错了就够了吗？”顾言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声音却冰冷如铁，“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你以为那些帖子只是毁你的名誉？他们下一步就会顺着这根藤，摸到我们家的瓜！他们会用更龌龊的手段对付爸妈！对付我们这个好不容易才有点样子的家！”他的指控一句比一句沉重，砸得晓晓头晕目眩。她从未想过这么多，她只是...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你凭什么保证？！”顾言猛地打断她，另一只手也重重地撑在门板上，将她彻底困住，他的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眼神凶狠得像要将她生吞活剥，“林晓晓，你总是这样！做事不顾后果，永远活在你那个粉饰太平的小世界里！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本身，现在就是最大的麻烦！”“麻烦”两个字，像最终审判，击溃了晓晓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痛到几乎麻木。原来，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麻烦。
“既然...既然我是麻烦...”晓晓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那你为什么还要管我？为什么还要去餐厅找我？为什么不让梁家把我这个麻烦带走算了？！”这句话仿佛触动了顾言某个最敏感的开关。他眼底的风暴瞬间失控，那强撑的理智和冷静彻底崩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闭嘴！”他低吼一声，猛地伸手，不是推开她，而是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的力道很大，晓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感觉下颌骨像是要被捏碎。“把你带走？你想得美！”顾言的脸庞因极致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他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像烙铁一样烫人，“林晓晓，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人！就算你是个天大的麻烦，也只能待在我身边！谁他妈也别想动你，就算是梁家，也不行！”这近乎偏执的宣告，与其说是情话，不如说是一种野兽般的占有宣言。充满了暴戾，却又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扭曲的守护。晓晓被他眼中的疯狂震慑住了，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而顾言，似乎被自己失控的情绪和脱口而出的话惊住了片刻，但随即，那短暂的怔愣被更深的黑暗淹没。他的目光从她含泪的眼睛，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失去血色的唇瓣上。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一种危险而暧昧的张力在空气中疯狂滋长。晓晓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预感到了什么，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她想开口，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她看见顾言的眼神暗了下去，像深不见底的漩涡。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稍缓，拇指却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意味，粗粝地擦过她柔软的唇瓣。那触感带着电流，让晓晓浑身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从脊椎窜遍全身。“顾言...”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惊恐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这声呼唤像是一根导火索。顾言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侵占。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地攫取了她微启的唇瓣。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它充满了惩罚的意味，带着愤怒、恐惧、以及长期压抑情感的猛烈爆发。顾言的吻霸道而强势，近乎啃咬，不容拒绝地撬开她的牙关，深入探索，带着一种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狠戾。晓晓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的羞耻感和一种被侵犯的恐惧。她开始挣扎，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用力推拒，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抗议声。然而她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反而激起了顾言更强烈的征服欲。他一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用力地按向自己，另一只手则插入她脑后的发丝，固定住她试图躲避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晓晓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咸涩的泪水滑入两人交缠的唇齿间。她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顾言的气息铺天盖地，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的体温，他的力量，他唇舌间带着惩罚意味的纠缠...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惧，却又在心底最深处，可耻地泛起一丝隐秘的悸动。就在晓晓几乎要缺氧晕厥的时候，顾言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却并没有松开对她的钳制。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而急促，喷在她的脸颊和颈侧，引起一阵阵战栗。他的眼眸依旧深暗，但那股疯狂的赤红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痛楚和迷茫的神色。晓晓浑身瘫软，全靠他箍在腰间的手臂支撑才没有滑落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唇红肿，带着细微的刺痛感，上面还残留着他暴戾的气息。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言，声音破碎不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顾言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她脆弱无助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心疼和懊悔，但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霾覆盖。
他松开钳制她的手，像是触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般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刚的亲密接触仿佛一场幻觉，空气中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令人难堪的沉默。顾言转过身，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平复翻涌的情绪。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甚，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残忍：“现在，你明白了吗？”晓晓茫然地看着他挺拔却僵硬的背影，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顾言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封。他指了指房门，语气淡漠得像是在吩咐一个陌生人：“出去。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我的事，你少插手。否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红肿的唇瓣，眼神微微一暗，最终吐出冰冷的话语，“后果自负。”晓晓的心，在他这番话里，彻底沉入了冰窖。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明明在餐厅，他还那样保护她...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默默地转过身，颤抖着手拧开门把，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他的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晓晓靠在门外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而被门板隔绝的房间内，顾言在她离开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拳重重砸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布满痛苦和挣扎的眼睛。他伤害了她，用最残忍的方式。但他别无选择。梁家的手段比他预想的更卑劣，他必须让她远离自己，哪怕是用恨的方式。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而此刻，书桌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新的匿名信息赫然浮现：「游戏进入下一关。顾言，你护得住她的人，护得住她的心吗？」顾言盯着那条信息，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如同淬火的寒铁。风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