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王夫人背后的阴影
清晨的薄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夜王府的庭院。檐角的铜铃在微凉的秋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庭院里的几株银杏，叶尖已染上浅黄，露水顺着叶脉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顾云裳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薄氅，正站在廊下看着伙计们搬运新到的药材。百草堂东市分号的筹备已近尾声，各类药材需要提前备足，伙计们额角挂着汗珠，却依旧手脚麻利，将一袋袋晒干的草药搬进库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并不刺鼻的药香。
“王妃，您今早没用早膳，厨房温着您爱吃的莲子羹，要不要先去用些？”贴身丫鬟青禾端着一个描金漆盘走过来，盘里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顾云裳接过蜂蜜水，抿了一口，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晨露带来的凉意。她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那些药材上：“先不急，等这批药材清点完再说。东市分号下月就要开张，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青禾知道她的性子，做事素来严谨，便不再多劝，只是将漆盘往廊下的石桌上放好，轻声道：“那您记得早些用，别伤了胃。对了，方才门房来报，说有个穿灰布衣裳的汉子送了个匣子过来，说是月先生托他转交的，已经放在您书房了。”
“月先生的匣子？”顾云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月无痕的情报素来来得及时，她前些日子托他调查王夫人背后的势力，想来这匣子便是答案。她当即转身，快步往书房走去，脚步都比平日里轻快了几分。
书房的窗棂半开着，晨风卷着银杏叶的清香吹进来，拂过桌上摊开的百草堂分号规划图。那个乌木匣子就放在规划图旁，巴掌大小，表面刻着简单的云纹，暗扣处还贴着一张小小的封条，上面印着月无痕独有的墨痕标记。
顾云裳走到桌前，指尖在匣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才伸手扣开暗扣。匣子“咔哒”一声弹开，里面铺着一层黑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笺，还有一小叠泛黄的纸条，看模样像是来往信件的残片。
她先拿起那张素笺，素笺的纸质极薄，却韧性十足，上面的字迹瘦硬清奇，正是月无痕的手笔。顾云裳的目光快速扫过笺上的文字，眉头却渐渐蹙了起来，原本略带轻松的神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素笺上写得很清楚，王夫人并非只与柳侧妃、三皇子萧景渊勾结。早在三年前，王夫人便借着其母是承恩公府远房庶女的关系，搭上了承恩公府的线。起初只是送些金银珠宝、名贵药材，后来往来愈发密切，甚至曾多次借着进香的名义，悄悄入承恩公府密谈。
更让人惊心的是，月无痕查到，王夫人此次勾结柳侧妃、妄图夺取灵泉玉佩和药王谷秘辛，背后竟有承恩公府的默许。甚至王夫人手中的部分毒药，便是承恩公府暗中提供的，而那些毒药，竟与多年前一桩宫廷旧案中出现的毒物出自同一来源。
顾云裳放下素笺，又拿起那些泛黄的信件残片。残片上的字迹被刻意涂抹过不少，但依旧能辨认出只言片语。“药王谷秘辛”“灵泉玉佩”“助殿下成事”“保顾家富贵”等字眼赫然在目，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赤裸裸的野心和算计。
其中一张残片上，还隐约能看到承恩公府大管家的笔迹，上面写着“事若成，必保汝在顾家地位无虞”，落款的日期，正是王夫人开始暗中联络柳侧妃的前几日。
“承恩公府……”顾云裳低声呢喃着这四个字，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素笺的边角被她捏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她靠在椅背，闭上眼，脑海中快速梳理着前因后果。
之前她一直以为，王夫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顾家站稳脚跟，为她的儿子顾文彬谋个更好的前程，最多是受了三皇子的挑唆，想借着夺取药王谷秘辛的功劳，攀附上三皇子这棵大树。可如今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承恩公府是太后的母家，虽说是远亲，却也实打实沾着皇家的血脉。这些年承恩公府看似低调，实则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朝堂上不少官员都与承恩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后宫之中，也有几位妃嫔是承恩公府举荐入宫的。
王夫人不过是顾家一个主母，既无滔天权势，也无绝世智谋，承恩公府为何会愿意与她合作？答案只有一个——冲着药王谷的秘辛和灵泉玉佩来的。
药王谷传承百年，不仅有无数珍贵的药方，更有能让人强身健体、甚至延年益寿的灵泉玉佩，这些东西，对任何一个野心勃勃的势力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承恩公府蛰伏多年，怕是早已觊觎药王谷的宝物，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王夫人的出现，恰好给了他们一个突破口。
而三皇子萧景渊，恐怕也只是承恩公府手中的一颗棋子。他们借着三皇子的名头，挑唆王夫人和柳侧妃动手，一旦事成，他们便能坐收渔翁之利，既得到药王谷的秘辛，又能借着三皇子的势力，进一步扩张自己的版图。
顾云裳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却也带着几分冷冽。她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让她的思绪愈发清晰。
“王妃，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青禾端着莲子羹走进来，见她眉头紧锁，脸色沉凝，不由得有些担忧地问道。
顾云裳将素笺和信件残片重新放回匣子里，合上盖子，抬眸看向青禾，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没什么，只是查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她顿了顿，又道：“去把影七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青禾不敢多问，连忙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影七便快步走进书房，一身黑衣，身姿挺拔，进门便躬身行礼：“王妃，您找属下？”
顾云裳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才将乌木匣子推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是月先生刚送来的情报。”
影七拿起匣子，打开后仔细看了里面的素笺和信件残片，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看完后，将匣子放回桌上，沉声道：“没想到王夫人背后竟还牵扯出承恩公府，这可就麻烦了。”
“的确麻烦。”顾云裳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承恩公府不比三皇子，也不比柳家。他们背靠太后，在京城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不是轻易能撼动的。之前我们以为对手只是三皇子和柳家，如今看来，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强大的敌人。”
影七眉头紧锁：“那王妃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王爷？王爷如今正在城外处理毒宗余孽，若是知道此事，定会立刻赶回。”
“自然要告知王爷。”顾云裳道，“不过不必急着让他回来，城外的毒宗余孽也很重要，不能半途而废。你先派人快马加鞭，将这份情报送过去，让王爷心里有个数。”
她顿了顿，又道：“另外，从今日起，加派两倍人手保护百草堂的各个库房和即将开张的东市分号，还有王府的守卫，也都要加强。承恩公府既然能暗中支持王夫人，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已经在暗中盯着我们了，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影七起身，躬身应道。
“还有，”顾云裳叫住他，补充道，“再去查一查，承恩公府最近可有什么异动，尤其是和三皇子府的往来，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影七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顾云裳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渐渐散去的薄雾，目光悠远。晨光刺破薄雾，洒在银杏叶上，泛着细碎的金光，可她的心头，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之前对付柳侧妃和三皇子，她尚有把握，可如今牵扯出了承恩公府，事情便变得棘手起来。承恩公府背后是太后，太后虽不问朝政多年，却在后宫和朝堂上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一旦真的对上，他们要面对的，将是来自整个后宫乃至朝堂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承恩公府的野心绝不止于此。他们想要药王谷的秘辛，想要灵泉玉佩，甚至可能想要借着这些东西，进一步染指皇权。王夫人只是他们的第一步，若是这次没能阻止他们，往后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顾云裳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攥紧了窗棂的木沿。她知道，从查到这份情报开始，她和萧夜白所面对的局面，已经彻底改变了。
就在这时，青禾端着莲子羹走了进来，见她站在窗边出神，便轻声道：“王妃，莲子羹要凉了，您还是先用些吧。”
顾云裳转过身，接过青禾递来的碗，舀了一勺莲子羹放进嘴里，软糯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却没能驱散她心头的沉凝。
她慢慢吃着莲子羹，脑海中却在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承恩公府势大，不能硬拼，只能徐徐图之。首先要做的，是加固自身的防线，确保百草堂和王府的安全；其次，要尽快查清承恩公府的全部底细，找到他们的把柄；最后，还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共同应对这个强大的敌人。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影七去而复返。他走到顾云裳面前，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王妃，属下刚收到消息，承恩公府昨日派人去了三皇子府，两人密谈了近一个时辰，具体内容不知。另外，属下还查到，承恩公府最近在暗中收购大量的药材，尤其是一些罕见的毒草，看数量，绝不是自用。”
顾云裳手中的勺子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收购毒草？看来承恩公府是打算继续动手了，而且这一次，他们怕是要亲自下场了。
她放下碗，擦了擦嘴角，沉声道：“看来，他们是没打算就此收手。通知下去，让所有暗卫都提高警惕，密切关注承恩公府和三皇子府的动向，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是！”影七应道。
影七再次离去后，书房里又只剩下顾云裳一人。她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百草堂分号的规划图，目光落在“东市分号”四个字上，眉头蹙得更紧了。
东市分号下月就要开张，承恩公府这个时候动手，怕是会将目标对准分号。毕竟百草堂是她的根基，若是百草堂出了问题，对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不仅要加强分号的守卫，还要在分号里布置好各种防护措施，绝不能让承恩公府的阴谋得逞。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薄雾早已散尽，庭院里的银杏叶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金光，可顾云裳的心头，却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她轻轻摩挲着规划图的边角，心中无比清楚，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小鱼小虾，而是真正的庞然大物。王夫人的倒台，不过是掀开了冰山一角，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敌人的等级，已经彻底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