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眉仔细打量着沈文峻,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少年郎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倒是与沈文钦有几分相似。
“兄长有要事抽不出身,所以王妃有需要由文峻代劳。”沈文峻初次与卫若眉打交道,对方又是禹州的靖王妃,难免有些拘谨。
“听说你在梁王军中当了几年的随军医官,梁王十分欣赏你的医术,他的大小疾病也都是由你调理,想来你的医术不比你大哥差了。”卫若眉经常听到孟玄羽夸奖沈文峻,能得到孟玄羽夸奖的人,显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哪里哪里,文峻要向大哥学习的地方还很多,正是因为在西部军营历练了这几年,文峻更看到了自己不足之处,需要深一步学习的地方还很多,此次回禹州,便可以向大哥多多请教,机会属实难得。”沈文峻拱手回话。
“那好吧,你且看一下王爷的义妹思思是什么病?王府的府医孙大人已经开过药,服了两三天不见好转,反而更重了。”卫若眉忧心忡忡地说道。
沈文峻闻言,神色愈发凝重,他不再多言,快步走到思思榻前。只见思思面色苍白中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青灰之气,气息微弱,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即便在昏睡中也紧蹙着眉头,似乎十分痛苦。
“可否让在下先诊脉?”沈文峻的声音沉稳,瞬间让焦躁的室内安静下来。
卫若眉连忙示意绵绵让开位置。
沈文峻坐下,伸出三指,轻轻搭在思思纤细的手腕上,屏息凝神。
片刻后,他又换了另一只手,眉头越皱越紧。
接着,他仔细查看了思思的眼睑、舌苔,甚至小心地嗅了嗅思思唇边残留的药渍气味。
“文峻,思思如何?可有性命之忧?”卫若眉见他面色不对,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沈文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向侍立一旁的绵绵、另外两位女子以及负责照料的小丫鬟,沉声问道:“思思姑娘病倒前几日,饮食起居可有何异常?与平日有何不同?尤其是吃食上,可曾用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与你们不同的东西?”
绵绵几人面面相觑,努力回想。
珍儿怯生生地开口道:“饮食都是府中统一供给的,我们四人大多一同用膳,并无特别。只是……思思姐姐前些日子总觉得心中烦闷,食欲不振,偶尔会让小厨房单独给她做些清淡的粥品小菜。”
徐氏共送了四名女子给孟玄羽,他收了对自已有些恩情的绵绵思思作义妹,而珍儿怜儿则分别给她们两做了贴身的丫环,其中珍儿归思思使唤,怜儿归绵绵使唤。
“哦?”沈文峻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个负责慈心居小厨房的婆子,“都是些什么粥品小菜?材料是哪里来的?”
婆子吓得噗通跪下:“回、回大夫的话,就是些寻常的百合粥、莲子羹,材料……材料大多是府里大厨房领的,也有些是……是思思姑娘自家带来的私藏,说是老家特产,泡水喝可以安神。”
“安神?”沈文峻捕捉到关键词,“是什么东西?可还有剩余?”
珍儿连忙去翻找,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罐:“就是这个,姑娘说是晒干的某种花蕾,每次取几粒用热水冲泡。”
沈文峻接过瓷罐,打开仔细闻了闻,又倒出几粒干瘪的花蕾在掌心观察,脸色蓦地一沉。他取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探入罐中,过了一会儿取出,只见针尖部分竟隐隐泛出一种诡异的乌黑色!
“果然如此!”沈文峻声音低沉,“王妃,思思姑娘并非寻常风寒或热症,她是中了毒!一种极为隐蔽的慢性毒药!”
“中毒?!”满室皆惊,卫若眉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是谁……”
沈文峻解释道:“此毒名为‘寸相思’,名虽雅致,实则阴狠。它由数种罕见毒物炼制而成,毒性极缓,初时症状类似风寒体虚,食欲不振,心神不宁,若按寻常病症治疗,服用清热解毒之药,反而会加速毒性蔓延。日久则深入肺腑,损及心脉,最终在昏睡中悄无声息地死去,极难察觉。”
他顿了顿,看向那罐“花蕾”:“这下毒的之人十分狡猾,将毒药混入这具有安神效果的花蕾中,每次服用剂量极小,若非连续多日饮用,根本不会发作。思思姑娘想必是因心情郁结,连日饮用此物,才中了招。”
卫若眉心念电转,立刻抓住了关键:“文峻,你的意思是,这毒是下在这罐所谓的‘特产’里的?而且,是专门针对思思的?”她环视了一下脸色煞白的绵绵、珍儿怜儿等三人,“你们可曾喝过此物?”
三人齐齐摇头,绵绵道:“思妹妹说是娘家带来的,数量不多,我们怎好讨要?她也只舍得自己偶尔泡水喝。”
这就解释了为何同住一院,只有思思一人中毒!投毒者目标明确,就是思思!而这毒药来源,很可能就出在思思的“娘家”或者这罐东西的来路上。
卫若眉让沈文峻赶紧开具解毒的方子,又命心腹之人立刻去抓药、煎药,务必亲自盯着,不得假手他人。安排妥当后,她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自己和云裳在思思榻前。
或许是听到了刚才的动静,思思悠悠转醒,虚弱地看着卫若眉。卫若眉柔声安抚,并趁机询问那罐“花蕾”的来历。
思思气息微弱地说:“是……是家中表嫂前段时间来徐府看望我时送的。思思早就父母双亡,是表哥表嫂养到七八岁表哥去世后被表嫂送进了乐善堂,徐老夫人看中了思思,才带到身边抚养长大的。只是表嫂好歹也养了思思七八年,也没有理由来害思思。”
卫若眉见卧在榻上的思思眼光中闪出些奇怪的神色,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却欲言又止。
卫若眉会意,示意云裳带着绵绵等人先到外间等候。
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思思才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王妃……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婚那几日,有位身份尊贵,衣着极是华贵的男子,偶然走到了我们这慈心居附近……”
卫若眉心中一震:“身份尊贵?衣着极是华贵?我大婚的时候,先帝的五皇子梁王曾入住过这靖王府,他与王爷关系密切,只不过,我大婚次日,他便急着一早离开,你们见到的显然不是梁王。”
思思点头:“王爷收我与绵绵做义妹,梁王为我们做的证人,梁王我们都认得,不是梁王。”
“难道是荣亲王?”卫若眉有些恍然大悟:“这就是了,荣亲王代表朝廷来参加我与王爷的婚礼,头几日,不是宿在妙音阁,就是开着靖王府的画舫带着几名花魁去游平陵江,快要回京的时候才住进了靖王府,也只有他可以在这靖王府出入自由,畅通无阻。他来了可曾说什么?做了什么?”
思思回忆道:“他……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是迷路了,问了几句这里是何处,住了何人。向我们讨了口茶水喝。当时我们四人正好在院中,荣亲王看了看院子,说了句‘这地方倒是清静’,知道我与绵绵是王爷的义妹,他就说了句王爷艳福不浅,真会金屋藏娇,便离开了……不过,后来他又找借口来过几次,她们与他聊得甚欢,因我不喜与外人打交道,便只在室内绣花。”
荣亲王!代表皇帝前来参加婚礼的荣亲王,竟然“无意中”到过这偏僻的慈心居,而且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