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港口~当晚——阿笠博士宅的地下实验室,此刻安静得可怕。
不是平常那种充满发明灵感的宁静,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凝滞的压抑。
阿笠宅.....眼前这熟悉的一切,此刻都无法带给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
——丝毫的安全感。
他坐在工作台旁那把为他特制的高脚椅上,双脚甚至够不到地面。
这个往常让他觉得方便的高度,此刻却像一个耻辱的展示台,将他的“弱小”暴露无遗。
而带来这一切屈辱感的源头,正坐在他对面,那张阿笠博士平时用来堆放杂物的旧沙发上。
高桥远介只是坐在那里。
没有咄咄逼人的姿态,没有愤怒的指责,甚至没有太多表情。
他只是交叠着双腿,身体微微后仰,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膝盖。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柯南身上。
但那目光……
柯南感到后背的衬衫,正被一层细密的冷汗缓缓浸湿。
那不是冰冷的视线,也不是灼热的怒火,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
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又像是在观察显微镜下挣扎的微生物,带着一种绝对上位者的、近乎非人的平静审视。
这目光,与那天在米花港口仓库的阴影中,那个迷彩人最后瞥向他藏身之处时,隔着烟雾与尘埃投来的一瞥——如出一辙。
柯南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迷彩人,就是高桥远介.......
远介那眼神里没有恨,甚至没有明显的敌意。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掌握了绝对信息差和力量优势后,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玩味。
是的,玩味。就像猫在彻底制服老鼠后,并不急于吃掉,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猎物徒劳的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秒针的走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远介依旧一言不发。敲击膝盖的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慌。
实验室惨白的日光灯管,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清晰的阴影,让那双深邃的眼睛更显得晦暗不明。
柯南感到自己的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重。坐姿越来越僵硬,屁股下的椅垫仿佛长出了无数细针,刺得他坐立难安。空气中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挤压着他的胸腔,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失败的计划、眼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压迫感,像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稚嫩的肩膀和更稚嫩的心灵上。
他做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用麻醉针迷晕了毫无防备的兰,制造她被绑架的假象,然后用远介送给兰的手机,拨通了那个挑衅与陷阱交织的电话。
他把兰——他发誓要保护的人——当成了棋子,投入了一场他自以为能掌控的豪赌。
然后,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仅没能揭开远介的破绽,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激进与……卑鄙。
而现在,债主上门了。用一种比暴怒更折磨人的方式。
终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持续的高压和无声的凌迟下,绷到了极限,然后——
“啪!”
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柯南猛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他仰着头,对着沙发上的远介怒吼。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显得异常尖利,甚至破音。
那语调,与其说是愤怒的质问,不如说是色厉内荏的、濒临崩溃的尖叫。
他自己都听出了其中的虚张声势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喊出这句话后,实验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和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远介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下了。
他微微偏了偏头,像是终于对眼前的“玩具”产生了那么一丝额外的兴趣。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确认——确认猎物已经按照预想,走进了情绪的陷阱。
他还是没有说话。
但这种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柯南看着他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
愤怒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到骨髓里的灰败。
他输了。从计划开始,或许更早,从他变成江户川柯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在对方眼里,恐怕都像孩童笨拙的把戏。
柯南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熄灭了。那属于名侦探工藤新一的锐利与自信,那即使面对黑衣组织也未曾完全磨灭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被远介那无声的、碾压般的凝视,彻底浇熄。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孩童的手,眼神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麻木的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就在柯南几乎要彻底沉入自我否定的泥潭时,远介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语调平缓,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像在点评一场不够精彩的戏剧。
“计划倒是不错。”他开口了,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缓慢,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用绑架小兰的假象迷惑我……把我骗到米花港口,让我对上琴酒,逼我露出破绽,然后……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柯南低垂的脑袋。
“构思挺有想法。利用我对小兰的在意作为绝对诱饵,选择琴酒这个冲突点作为舞台,想把水搅浑,从中渔利。甚至……”
远介的指尖又开始轻轻敲击,“你还考虑了时间差,考虑了如何用变声和威胁最大化我的焦虑,好让我来不及深思,匆忙入局。”
他的语气,居然带着一丝……近似“赞赏”的剖析感?但这比直接的嘲讽更让柯南感到羞辱。
“可惜啊。”远介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遗憾,却并非对柯南的同情,“其中变数,还是思考不周。或者说,你太沉醉于自己‘灵光一闪’的天才计划,沉醉于那种‘反击’与‘周密布局’的自我感动里了。”
“不用你假惺惺地评价!!!”柯南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瞪着远介,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远介那种居高临下、仿佛老师点评学生错误作业的态度,彻底点燃了他残余的、脆弱的自尊心。败了就是败了,何必用这种姿态来羞辱!
远介却像是没听到他的怒吼,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站在实验室门口,搓着手,满脸局促不安、额头冒汗的阿笠博士。
博士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白大褂,但此刻衣服都显得有些皱巴巴,眼神躲闪,完全不敢与远介对视,更不敢看向愤怒的柯南。
明明这是他的家,他的实验室,但他却像个误入陌生领地的客人,甚至……像个等待宣判的共犯。
“博士,别站着,坐。”远介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对着旁边一把堆满杂物的椅子示意了一下。
阿笠博士像是受惊的兔子,慌慌张张地“哦”了两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拂开上面的几个齿轮和电路板,只坐了半个屁股,腰杆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安抚完博士,远介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柯南身上,完全无视了后者那如同败犬般无能狂怒的姿态。
他自顾自地,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调,继续着他的“复盘教学”。
“首先是时间。”远介竖起一根手指,“知道你给我打那个绑架电话的时候,我在哪儿吗?”
柯南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个冰冷至极的猜想,瞬间窜上他的脊梁!
莫非……难道……
远介看着柯南骤变的脸色,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揭晓了答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当时,就在米花港口。”
“!!!”
虽然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证实,柯南还是感觉大脑“嗡”地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广田雅美—她和琴酒会面的消息,是我‘给’你的。”
远介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穿着柯南的信心,“至于目的嘛……”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当然是为了……嗯,用你的话说,玩弄你。”
柯南的拳头,在身体两侧死死地攥紧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丝毫无法抵消心中那翻江倒海的屈辱和愤怒。
“从你用那部手机,用那种绑架的戏码,精准地命中我的‘要害’,再到把我引向米花港口这个特定的舞台……”
远介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柯南身上,“我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是你。”
【一条鱼:啊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