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死死盯着君无尘怀里那个缩成一团、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小丫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她？那个一巴掌差点把南天门拍碎的灰色屏障，是她搞出来的？
这小丫头身体里那大恐怖存在，真醒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夜阑难得没了主意，抓着头发在殿里团团转，“这下好了，全三界都知道你九霄天宫藏了个一碰就炸的玩意儿！君无尘，你……”
他本想说“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可话到嘴边，看见君无尘那副谁敢碰一下就跟谁拼命的架势，又硬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
说了也是白说。
云清寒的心，也随着夜阑烦躁的脚步声，一点点往下沉。
她走到床边，看着自家师妹那张被吓得毫无血色的小脸，心口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她不怕与天下为敌，真的不怕。
可她怕，怕师妹以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为了吃不到一串糖葫芦而哭鼻子，为了炼坏一炉丹药而懊恼。
更怕……怕那个灰色眼睛的“她”，会彻底吞噬掉现在这个鲜活生动的晚晚。
“嗡——”
“嗡嗡嗡——”
殿外突然响起密集的法力传讯声，如同千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一道道光华各异的传讯玉简凭空出现，强行穿透了九霄仙宫的结界，悬浮在半空。
玉简上，烙印着仙界各大仙门、天宫各殿府的独特徽记。
昆仑的玉虚金简、蜀山的七星剑符、蓬莱的东华仙令……应有尽有。
紧接着，魔界的玩意儿也来了。
那些缭绕着漆黑魔气、形态各异的骨牌、血玉、黑幡，毫不客气地挤开仙家的玉简，散发出桀骜不驯的气息，将整个清心殿上空搅成一锅粥。
仙魔两道，泾渭分明，却又出奇的目标一致，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过短短片刻，清心殿外，就已经悬浮了上百道来自三界各方势力的传讯。
整个三界，真的都炸了！
云晚晚被这阵仗吓得魂都快飞了，小脸煞白，死死地抓着君无尘的衣角，连呼吸都忘了。
君无尘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甚至没去看那些传讯的内容，只扫了一眼那些徽记，就知道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质问，假惺惺的关切，核心目的只有一个——
要么交人，要么给个说法。
他缓缓站起身，一个不经意的侧步，就将云晚晚完完全全护在了自己身后。
“晚晚，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他低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生怕惊扰到怀里的小家伙。
“夫君……”云晚晚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你要去哪？”
“待为夫去处理一些烦人的苍蝇，很快就回来。”
君无尘抬手，指尖仙力流转，一道前所未有厚重繁复的金色结界，瞬间笼罩了整个清心殿。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一步步朝着殿外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可云清寒却清晰地察觉到，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晦暗一分，脚步也似乎沉重一分。
他在强撑！
云晚晚也感觉到了。
她看着夫君那孤绝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她好恨自己！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躲在夫君的身后，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漫天风雨。
“你出来！”
云晚晚忽然在心里，对着那个冰冷的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那你出去帮夫君啊！你去把外面那些坏人都打跑！”
她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
随即，一道清冷平淡，不带任何情绪的意念，缓缓流淌而过。
“我为何要帮他？”
“他是你的夫君！”云晚晚气得发抖。
“那是你的夫君，”那个声音纠正道，“不是我的。”
云晚晚被这一下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此时，君无尘已经走到了清心殿门口。
他推开大门。
殿外空无一人，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没有出现。
君无尘却缓缓抬起了头，望向天际。
九霄天宫那清澈如洗的苍穹，此刻，风云变色。
数以百计的仙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停驻在仙门之外。每一道光华敛去，都显现出一位仙界成名已久的大能。
而在另一侧，漆黑的魔气翻涌，凝聚成一片巨大的乌云。
乌云中，一道道强横无匹的魔君气息若隐若现，与仙光分庭抗礼。
仙魔两道，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目标一致，齐聚于此。
他们的神念，他们的意志，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朝着九霄天宫的核心，朝着君无尘一人，悍然压下！
整个天宫的仙侍仙兵，都在这股庞大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修为稍差的，已经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君无尘独自一人，立于九霄仙宫之上，月白色的长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他抬着头，面无表情地，迎接着那来自三界诸强的审判。
就在这时。
一道最为璀璨的金色帝气，从仙道阵营中排众而出。
光芒散去，露出一名身着九龙帝袍，头戴平天冠，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
正是另一处仙宫之主，昊天仙尊。
虽然势力和声望都比不上君无尘，但其能量，也不容小觑。
他看着孑然一身的君无尘，眉头紧锁，眼神复杂。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他那响彻三界，蕴含着天道法则的威严声音，如同滚滚天雷，轰然炸响！
“九霄仙尊，君无尘！”
“对于先天混沌道胎现世一事，朕，以及三界众生……”
“需要一个解释！”
那一声“解释”，裹挟着仙帝的威严与天道的气运，化作实质般的音浪，在整个九霄天宫上空回荡不休。
这不仅仅是一句质问。
这是一种施压，更是一种试探。
试探他君无尘，在经历了那场天机混沌的大战之后，还剩下几分实力。
试探他，是否还配得上“三界主宰”这四个字。
君无尘立于殿前，身形不动分毫。
那足以让寻常仙君神魂震荡的帝王声威，冲刷在他身上，却如同清风拂山岗，未能让他长袍的衣角，多摆动半分。
他只是静静地抬着眼，用那双恢复了幽深的眸子，平淡地扫过天际那一张张或威严，或贪婪，或忌惮，或幸灾乐祸的脸。
仙尊、佛主、各大仙山的宗主、隐世不出的老祖……
魔界的几位魔尊，妖族的圣主，甚至鬼域深处，都有几道晦暗不明的气息在窥探。
三界的顶尖人物，几乎来了一半。
好一个“三界众生”！
君无尘的唇角，无声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笑意。
“解释？”
他终于开口，声音清清冷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昊天，你想要什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