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算特别大,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在嘈杂的卡口处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人群沉默了几秒,刚才因煽动而起的躁动像是被瞬间掐断了引线。
想起出门时妻子或孩子“早点回来”的叮嘱,率先叹了口气,转身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再闹下去,耽误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时间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动了起来。有人回头望了眼被按在护栏上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有同情,却更多是“算了”的无奈;还有人拉了拉身边还在嘀咕的同伴,低声说“别跟着起哄了,真被带走不值当”。
刚才围得密不透风的圈子渐渐散开,吵嚷声像被风吹散的烟,慢慢消失在傍晚的车流里。
说到底,大多人心里都清楚,再争再闹也拧不过硬邦邦的命令。
与其把时间耗在无谓的对抗上,不如早点回车里等着。毕竟家里的灯火,比一时的意气更让人牵挂。
那名被控制的男人还在低声咒骂,却被士兵捂住了嘴,拖到了旁边的警车旁。
排长看了眼恢复秩序的卡口,拿出对讲机,对着里面沉声道:“城东高速口有骚乱,已控制带头人员,现场恢复正常,请指示。”
远处的车流依旧漫长,卡口的警示灯依旧在闪烁,映着士兵们挺拔的身影,也映着车主们焦急却又不敢再躁动的脸。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封锁还要持续多久,而他们等待的“新指示”,又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夜幕低垂,荣城的街头一场场细碎却紧绷的争执正不断上演。
执勤人员与试图通行的市民各执一词,警戒线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焦虑。
这些看似孤立的小冲突,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荣城市民心中激起层层不安,却少有人知晓,所有混乱的源头,都指向城郊那座戒备森严的穹顶生物实验室。
此时的穹顶生物实验室内,气氛早已降至冰点。救护车的蓝色警示灯在院外不停闪烁,刺目的红光与蓝光交替扫过地面的水渍,鸣笛声混着医护人员急促的呼喊声刺破寂静。
医护人员弓着身穿梭在实验室入口,手套攥着担架边缘,脚步在潮湿的地面踩出凌乱的声响。
每一次俯身、抬臂都带着与时间赛跑的焦灼,防护服摩擦的窸窣声里,还夹杂着仪器微弱的蜂鸣余响。
一个个黑色尸袋被两人一组抬出实验室,拉链拉至顶端,只隐约勾勒出人体轮廓,袋身偶尔滴落几缕深色液体,在水泥地上晕开细小的痕迹。
尸袋被整齐摆放在院中的空地上,黑色布料在风里微微鼓起,与周围散落的废弃试管、翻倒的消毒推车形成刺目的对比。
实验室走廊里更是一片狼藉:白色墙壁上溅着不规则的褐色血迹,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还泛着湿润的光泽。
地面散落着破碎的培养皿碎片、扭曲的金属工具,还有被扯断的透明输液管,管内残留的液体顺着缝隙缓缓流淌。
实验台翻倒在地,上面的文件、记录本散落一地,纸张被血迹浸染,字迹模糊难辨。
整个空间弥漫着消毒水与某种腥甜混合的怪异气味,每一处细节都透着难以言说的压抑与混乱。
李敬年踏入主楼的那一刻,便被眼前的阵仗压得心头一沉。
治安司司长赵杰,城防军都督秦烈,市长周明轩也携着几位核心议员匆匆赶来,脸上满是凝重。
一行人未作过多寒暄,径直走进顶层的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关上的瞬间,便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会议室内,投影幕布上正循环播放着实验室的监控录像,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城防军和治安司的调动已经大规模排查,已经引起了部分民众的不满。”周明轩率先打破沉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公开说法,不仅会引发市民恐慌,还可能影响后续的治安管控,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赵杰闻言点头,补充道:“眼下街头的冲突已经出现蔓延趋势,必须尽快给出一个能平息舆论的解释,否则局面只会更难控制。”
李敬年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眉头紧锁。他清楚,实验室内部的变故绝不能公之于众。
而城防军调动的理由又无法凭空捏造,唯一的办法,便是构建一个“合理”的事件框架。
最终众人达成共识:由李敬年以实验室负责人的身份,联合市长共同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将事件的“真相”包装成一场意外的安全事故,以此稳定民心、掩盖真相。
决定一出,实验室立刻启动紧急筹备。不到一个小时,荣城市内所有主流媒体的记者便接到通知,纷纷驱车赶往穹顶生物实验室。
当记者们抵达时,实验室大厅已被临时改造成发布会现场。背景板上印着“穹顶生物实验室紧急事态通报会”的字样,两侧摆放着醒目的应急灯。
几名工作人员正紧张地调试着音响与摄像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气息。
通报会正式开始。李敬年身着深色西装,面色沉痛地走上发言台,往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满是“痛惜”。
他拿起话筒,声音因刻意压抑的情绪而略带沙哑,缓缓向在场的所有媒体记者,也向通过直播关注此事的荣城市民,讲述了一段“精心编排”的经过。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市民,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向大家通报一件发生在清鼎生物实验室的不幸事件。”
李敬年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闪烁的相机镜头,继续说道,“一直以来,穹顶生物致力于攻克医学难题,近期我们正在研发一款新型治疗药物。
这款药物经过多年的基础研究与动物实验,已进入临床实验阶段,我们也与部分自愿参与实验的绝症患者签署了用药协议,希望能为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愈发沉重:“在参与实验的患者中,有一位名叫冯斌的先生。自加入实验以来,冯斌先生的情绪一直较为不稳定,性格也格外暴躁。
由于对药物起效速度的期待过高,他多次对实验进度表示不满,频繁与负责他的科研人员、护理人员发生争执,甚至有过推搡工作人员的行为。
我们的团队曾多次与他沟通,调整治疗方案、耐心解释药物原理,但始终未能缓解他的焦虑。”
“就在昨天下午,冯斌先生再次因不满试药效果,与实验室的科研人员爆发激烈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