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玲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起刻骨的恨意:“那个挨千刀的!现在风光得很,卤菜店、典当行、房地产开发、工程承揽,大事小事都在做,赚了不少钱。我一直在积蓄力量,在暗暗的观察调查他,等待时机......”
卤菜店?丁楚楚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寒的光。开发房地产的老板,卤菜店都做?说明资金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却照不进她眼底那一片冰封的湖。湖底,名为仇恨的火焰,正在悄然点燃,无声,却带着焚毁一切的热度。
车子驶向那个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家的方向,而丁楚楚知道,从踏出监狱铁门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经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这条路,不管多远,必须通往复仇。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条狭窄破旧的巷子口。
“里面车开不进去了,咱得走几步。”丁玲玲付了车钱,拎起丁楚楚那个简单的、几乎空着的行李包。
丁楚楚下了车,打量着四周。记忆里,家虽然不在繁华地段,但周边还算整洁热闹。可眼前,巷子两侧是斑驳的墙壁,电线像蜘蛛网一样杂乱地缠绕在头顶,地上偶尔能看到积水的洼地和散落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饭菜馊掉混合的气味。
几个穿着背心、摇着蒲扇的老太太坐在巷子口的小凳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当她们的目光落到丁楚楚脸上时,先是闪过一丝惊呀(即使经历了牢狱之灾,丁楚楚的底子依然出众),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起来。
“看,那是老丁家的小女儿吧?”
“可不是嘛,听说出来了……”
“哎呦,造孽哦,好好一个姑娘家……”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那些低语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丁楚楚的皮肤上。她挺直了脊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议论与她无关。丁玲玲则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老太太一眼,骂道:“看什么看!闲得慌回家嚼舌头根去!”老太太们悻悻地缩回头,但眼神里的窥探并未减少。
丁玲玲拉着妹妹,快步走进巷子深处。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门上的春联早已褪色破损,字迹模糊不清。
“到了。”丁玲玲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光线很暗,窗户似乎很久没擦过了。家具都是老旧的,上面落着一层薄灰。客厅很小,一张旧沙发几乎占了一半空间,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盖着薄被,是父亲。他闭着眼,脸颊凹陷,头发花白稀疏,和记忆中那个健壮的父亲判若两人。一个头发同样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端着碗,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是母亲。
听到开门声,母亲抬起头。看到丁楚楚的瞬间,她手里的碗猛地一颤,水洒了出来。她张着嘴,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妈……”丁楚楚喉咙发紧,声音干涩。
“楚楚……我的楚楚啊……”母亲放下碗,踉跄着扑过来,一把抱住女儿,失声痛哭起来,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你终于回来了……妈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压抑了三年的委屈、痛苦、思念,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丁楚楚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和母亲的泪水混在一起。她紧紧抱着母亲,感受着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心像被撕裂一样疼。
“妈……对不起……对不起……”她反复说着,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躺在沙发上的父亲似乎被惊动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努力地想转过头来,半边能动的手无力地抬了抬,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水。
“爸!”丁楚楚跪倒在沙发前,握住父亲那只冰冷而僵硬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爸,我回来了,回来了……”
父亲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啊啊”地叫着,泪水流得更凶了。那双曾经充满慈爱和力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痛苦和浑浊。
眼前的景象,比监狱的高墙铁窗更让丁楚楚感到窒息。这个家,已经彻底被她的错误击垮了。曾经的温暖和安稳,荡然无存,只剩下疾病、贫困和无尽的悲伤。
丁玲玲在一旁抹着眼泪,强忍着哽咽说:“好了好了,楚楚回来是高兴事,都别哭了。妈,你先让楚楚歇歇,她这一路也累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情绪激动的父母,丁玲玲拉着丁楚楚进了里面原本属于她们姐妹的小房间。房间更是狭小,堆满了杂物,只有一张上下铺的铁床还算整洁。
“你走后,爸妈就搬到了这边,原来你的房间……一直空着,也堆东西了。”丁玲玲有些歉意地说,“你先跟我挤挤。”
丁楚楚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她的目光落在窗台的一个旧相框上。照片里,是几年前的全家福。父母还年轻健康,笑容满面。她和姐姐站在两边,青春洋溢,无忧无虑。那时的她,刚考上大学,是家里的骄傲,对未来充满憧憬,骄傲得像只小孔雀。
她拿起相框,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照片上的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几年后,她会因为一时的势利和冲动,毁掉了照片上的一切?
“都是张大财!那个不得好死的王八蛋!”丁玲玲咬牙切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要不是他故意使坏,装穷酸来耍你,你怎么会……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丁楚楚放下相框,转过身,看着姐姐:“姐,不是他耍我。是我自己……狗眼看人低。”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是我先招惹了他,是我活该。不过,我最终是被他所害,他也逃不掉的。”
“那也不能全怪你!”丁玲玲激动地说,“他一个大男人,心眼跟针鼻儿似的!要不是他后来那么狠,非要报警,非要追究到底,你会判那么重?爸妈去求他,他连门都不让进!他就是个畜生!”
丁楚楚没有反驳。姐姐说的也是事实。张大财当时的冷酷和决绝,确实加剧了她们的困境。但根源,还在于她自己种下的恶因。
“姐,你刚才说,他现在开卤菜店?”丁楚楚岔开了话题。
“对,在城关镇和清风镇都有。”丁玲玲啐了一口。“听说味道还不错,生意还可以的!”
丁楚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狭窄的天空。怎么能让张大财给我一坨子钱呢?这样做了,我可以考虑放过他。
给我1000万?
不够。远远不够。
他失去了财富和地位,而她们家,失去的是健康、青春、安宁和希望。这种不对等,需要被纠正。
仇恨的火焰,在目睹了家中的惨状后,燃烧得更加炽烈。它不再仅仅是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坚定的信念。她要让张大财付出真正的代价,体验她们一家所经历的全部痛苦,甚至更多。
“姐,”丁楚楚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帮我留意着张大财。他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丁玲玲看着妹妹的背影,那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她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你放心!姐早就盯着他呢!他跑不了!”
丁楚楚没有再说话。夕阳的余晖透过肮脏的窗玻璃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一半是曾经美丽的轮廓,一半是如今冰冷的决心。
旧恨未消,又添新伤。这个家,就是她复仇之路的起点。而这条路,她将不惜一切代价,走下去。
复仇要有本钱。
我的本钱是什么?丁楚楚抚摸着自己精巧的身体和高耸的大杀器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