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阴云笼罩下,京城的气氛肃杀而忙碌。兵马调动,粮草汇集,整个帝国如同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轰然运转。
顾长渊作为先锋,已于接到旨意的当日,便点齐兵马,连夜开拔出京,奔赴危如累卵的北境。他甚至来不及与李晓晓道别,只在离京前,让亲卫韩七设法给锦绣阁送去了一封简短的信,上面只有力透纸背的两个字:“等我。”
李晓晓握着那封信,指尖冰凉。她知道,这一次的“等我”,比上一次更加沉重,更加前途未卜。
她不能只是等待。工坊的重心已迅速转向,工匠们在她的指导下,开始尝试改良箭簇以提高破甲能力,研究如何更稳定地批量生产颗粒化火药,甚至探讨制作简易的、可用于城防的投石机模型。但她觉得,这些还不够。她需要更能直接影响战局的东西。
她想起了自己作为历史学博士的优势——对地理、对历史的深刻理解。这个世界的大晏朝与她所知的古代中国地理颇有相似之处,北境的山川地貌,在她脑海中有着清晰的轮廓。
她将自己关在工坊的密室中,铺开巨大的宣纸,凭借记忆和逻辑推演,开始绘制北境地图。这并非寻常的舆图,她运用了现代的绘图技巧,比例尺更加精确,等高线隐约标示出地势起伏,更重要的是,她标注出了许多在官方地图上未曾记载、或是记载模糊的地形细节——数条隐秘的、可供小股部队穿插迂回的山间小路;几处隐藏在荒漠或山谷中的稳定水源地;以及一些看似绝路、实则另有乾坤的险要地形。
当她将这幅倾注心血、细节远超当前时代的地图呈现在李珩面前时,正准备御驾亲征的李珩,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晓晓,此图从何而来?竟如此详尽!”李珩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那些清晰标注的小路和水源,对于大军行动,尤其是奇兵突袭,意义重大!
“是儿臣根据一些前朝残卷、杂记,以及……平日胡思乱想,结合北境传回的战报推测绘制而成,未必全然准确,但或可供皇兄与前线将士参考。”李晓晓给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解释。
李珩无暇深究来源,他完全被地图的价值所吸引。他与匆匆被召来的几位心腹将领(顾长渊已出发,但副将仍在)一同趴在地图上,仔细研究。
李晓晓的指尖,点向了地图上一处形如鹰喙的险要峡谷——“落鹰涧”。这正是上次顾长渊大破北狄左贤王的地方。
“皇兄,诸位将军,请看此地。”李晓晓的声音冷静而清晰,“落鹰涧地势险要,入口狭窄,两侧山崖陡峭,易守难攻。上次北狄在此吃亏,此次进军,或许会绕行,或许会更加谨慎。但若我们能设法,再次将一部分敌军主力诱入此地……”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此次敌军势大,正面硬撼恐难取胜。但可利用此地形,效仿前次,不过此次,或可更大胆一些。若能在敌军大部入谷后,以火攻之!如今正值秋末,天干物燥,谷中多有枯草灌木,若以火箭、火油罐攻击,借风势,必成燎原之火!纵不能全歼,也必使其元气大伤,阵脚大乱!”
火攻落鹰涧!
这个大胆而狠辣的战术,让在场的将领们先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都燃起了火焰!上次是利用弩箭远程打击,此次若用火攻,在那种封闭地形下,效果恐怕更为恐怖!
李珩盯着落鹰涧的地形,又看了看地图上李晓晓标注出的、可以用于埋伏和投放火攻材料的几条隐秘小路,重重一拳捶在地图上:“可行!此计大善!”
他与将领们迅速推演,认为此计虽有风险(需精准诱敌,且要防备敌军识破或风向突变),但一旦成功,收益巨大,足以扭转当前被动挨打的局面,为后续反击赢得宝贵时间和空间。
“立刻将此图复制,快马加鞭,送至长渊及北境各主要将领手中!以此图为依据,重新调整布防与战术,落鹰涧火攻之策,定为此次破敌核心之一!”李珩果断下令。
君臣定计,一股决一死战的信念在众人心中升腾。
然而,在所有人都为找到破敌之策而稍感振奋时,李晓晓心中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隐忧。
她蹙着眉头,对李珩说道:“皇兄,晓晓还有一事,心中不安。”
“讲。”
“北狄上次大败,损失惨重,左贤王授首。按理说,至少需要一两年方能恢复元气。为何仅仅半年,便能再次集结二十万大军,并且还能联合向来与他们有隙的鞑靼、兀良哈等部?此次进攻,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恰在西陵使团来访,吸引大晏注意力之时),各部协同如此顺畅,攻势如此凶猛凌厉……这背后,恐怕不简单。”
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警惕:“晓晓怀疑,北狄此次行动,背后或有高人指点。若非其内部出现了不世出的枭雄,便是……有外部势力,在暗中支持、甚至操控!”
“外部势力?”李珩眼神一凛。
“西陵使团此刻正在京城。”李晓晓轻声提醒,“他们展示的,是远超我朝的工艺火器。而北狄此次进攻,势头与以往散漫掠夺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军事行动。这之间,是否会有某种关联?”
她没有确凿证据,但这过于“巧合”的时机和北狄反常的战斗力提升,让她不得不产生最坏的联想。
李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如果北狄背后真有西陵的影子,那这场战争的性质将截然不同!大晏要面对的,将不仅仅是北狄的铁骑,还可能包括西陵提供的先进武器和战术指导!
“朕知道了。”李珩沉声道,眼中寒光闪烁,“此事,朕会命人暗中详查。眼下,先按既定方略应对北境战事。晓晓,你提供的图和策略,至关重要!”
李晓晓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不安。她能做的已经做了,献上了地图和策略,也发出了警告。剩下的,就要看前线的将士,和坐镇中枢的皇帝了。
她退出御书房,抬头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场风雨,似乎比想象中更加猛烈和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