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派掌门石镇岳的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肃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苍与东方淳身上,等待着这场风暴的进一步升级。
叶苍却仿佛没有听到石镇岳关于暂停大会的宣告,也没有去看那些议论纷纷的各派人物。
鸣鸿刀失窃的消息,确实让他心头猛地一震,瞬间的错愕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但紧接着,一股更深的、被阴谋算计的怒火猛地窜起!
他几乎立刻断定,这是栽赃!是针对他叶苍,针对整个古越剑阁的毒计!
他的目光越过咄咄逼人的东方云,再次死死锁住东方淳,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异常冰冷和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你鸣鸿山庄自己看不住祖宗传下的刀,丢了便丢了,与我古越剑阁有何干系?”
他手臂猛地一挥,指向大殿之外,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你纵子行凶,打伤我门下弟子,强闯我山门,搅乱我徒婚宴!这笔账,又该如何算?东方淳,今日你若不给叶某一个明白的交代,休想轻易离开我这古越剑阁!”
他这番话,意图将焦点拉回鸣鸿山庄无礼闯入的事实上,抢占道义优势。
然而,东方云显然有备而来。他年轻气盛,毫不畏惧叶苍的威势,闻言立刻冷笑一声,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叶掌门,何必急着转移话题?我等既然敢来,自然不是空口白话!我等怀疑此事为你所为,也绝非凭空揣测!只因所有证据,皆指向你叶苍!”
不等叶苍反驳,他踏前一步,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诸位武林前辈、同道请看!这是在藏刀禁地碧落阁外的石缝中,发现的证物!”
那是一片深蓝色的衣角,质地精良,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利器猛地撕裂。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在那衣角之上,用银丝线绣着一个清晰的图案,一柄古朴的长剑贯穿云雾,这正是古越剑阁独一无二的宗门徽记!
“此物,乃你古越剑阁服饰之上所有!这独特的徽记,天下独此一家,总做不得假吧?”东方云目光灼灼,逼视着叶苍。
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呼。这证据,实在太直观了。
叶苍眉头紧锁,盯着那片衣角,心中怒意更盛,这栽赃手段,着实卑劣而有效!
东方云不给叶苍喘息之机,紧接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匣,小心打开,里面平放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似乎是从某本书册上强行撕扯下来的,只有半页。
“这,是在碧落阁内发现的!”
东方云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沉重,“乃是半页被撕下的《碧落刀法》残谱!其上所载,虽非核心心法,却是运劲发力的精要关窍!”
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回到叶苍脸上,一字一顿道:“经在场华山派长老、一刀盟盟主、以及我鸣鸿山庄内的资深长老,共同比对鉴定,这残谱之上的笔迹,与叶掌门你留下的诸多手书笔迹,一般无二!无论是起笔转折,还是力道神韵,皆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一点,我鸣鸿山庄上下,皆可作证!”
《碧落刀法》!鸣鸿山庄不传之秘!其残谱竟在现场出现,而且笔迹指向叶苍!
这下,连原本一些尚持观望态度的门派首领,脸色都彻底变了。物证一样比一样惊人。
然而,这还未结束。
东方云脸上露出一丝仿佛胜利在望的冷峭,他缓缓摊开另一只手掌。
掌心之中,躺着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暗青色,边缘打磨得极其锋锐,形状宛如一片细小青蛇鳞片的物件。
此物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而这最后一件证物,”东方云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平静,
“想必在场许多见多识广的前辈都认得。此乃古越剑阁掌门信物,亦是叶掌门的独门暗器——‘青蛇鳞’!”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叶苍,声音陡然提高:“叶掌门!这青蛇鳞,江湖之中,只你一人所有!只你古越剑阁掌门可用!它为何会出现在我鸣鸿山庄的禁地之内?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又作何解释?!”
衣角、笔迹、独门暗器!三样证物,一环扣一环,几乎织成了一张无可辩驳的大网,将叶苍牢牢罩在中央!
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无数道目光或怀疑、或震惊、或愤怒地钉在叶苍身上。
叶苍胸膛微微起伏,他一生何曾受过如此污蔑?
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猛地看向东方云,厉声喝道:“黄口小儿!安敢在此血口喷人!这些东西,焉知不是你们伪造……”
“别人不清楚,叶苍,”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叶苍的怒斥。
一直沉默的东方淳,终于再次开口。
他没有看那些证物,甚至没有看激动的儿子,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像两把冰锥,死死钉在叶苍脸上。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愤怒,反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饱含着失望与某种被背叛的恨意的平静。
这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
“难道你以为,我也不清楚吗?”东方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鸣鸿山庄的一草一木,每一条密道,每一处机关……你了如指掌。”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剖开叶苍的内心:“别忘了!你曾是鸣鸿山庄的弟子!你曾是那个被我父亲赏识,与我称兄道弟的‘白苍’!”
“白苍”二字,如同又一道惊雷,在众多江湖豪客耳边炸响!
“什么?叶掌门就是当年的白苍?”
“那个曾经在鸣鸿山庄学艺,后来叛出……据说与东方庄主反目成仇的白苍?”
“竟然是他!我早年似乎听过一些传闻……”
“难怪!如果是他,那他对鸣鸿山庄的布局确实再熟悉不过了!”
“碧落阁的进入之法,除了庄主一脉,恐怕真的……”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这一次,投向叶苍的目光中,怀疑之色骤然加重了数倍不止!
之前物证虽厉,但总归是死物,尚有伪造的可能。但东方淳亲口指认的这段过往,却为所有物证提供了最合理、最致命的动机和能力支撑!
一个熟知地形、怀有旧怨、且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人!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门派性子急躁的弟子,甚至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
“叶掌门!事实俱在,你还有何话说?不如痛快承认了吧!”
“就是!人证物证都在,难道天下英雄都是瞎子不成?”
局势,在东方淳这番诛心之论后,急转直下。
叶苍仿佛被孤立在了一座无形的孤岛之上,四周是汹涌的、充满怀疑与敌意的波涛。那过往的信任与情谊,在此刻,化作了刺向他最锋利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