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炷香后。
看着那张写得满满当当,从烤鸭酱肉到瓜子蜜饯,从点心小吃到各色卤味,几乎囊括了京城所有知名小吃的“出差必备清单”。
晋安侯府的卧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萧瑟的嘴巴微微张开,忘了合上。他戎马半生,读过的兵书可以堆满整个书房,可没有任何一本书教过他,出征前要准备酱肘子。
萧凛的眼角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紧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他想到了那些镇守北疆的将士,想到了他父亲曾经的同袍,他们可能刚刚化为焦土,而他的母亲…在点菜?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无力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
最后,还是萧月,这个心理素质最差的,用一种近乎梦游的语气,艰难地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娘…我们…这是要去北疆打仗…还是去郊游?”
苏宁头也不抬,一边拿朱笔在单子上勾画,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
“什么打仗?多难听。”
她振振有词。
“我这叫…‘携美食文化,对边疆未开化蛮夷,进行友好访问’。”
“你想啊,那个什么天机门主,一看就是在山沟沟里待久了,没见过世面。我们作为礼仪之邦,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吧?带点咱们京城的土特产,这是最基本的礼貌,懂不懂?”
懂…懂个鬼啊!
人家都打上门了!把雄关都给你扬了!你还想着给他带土特产?!
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萧月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她这位后娘,用一张菜单给砸得稀碎。
就在一家人集体石化,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苏宁又想起了什么。
她闭上眼,心念一动,打开了【嫁妆】系统。
“自定义具现化…好麻烦,又要动脑子…”
她一边嘀咕,一边在自己那长得望不到头的嫁妆单子里翻找着。
“有了!”
她眼睛一亮,锁定了一箱平平无奇,标注着【小叶紫檀木雕摆件(一箱)】的嫁妆。
“这趟出门,路途遥远,肯定很无聊。得找点乐子才行。”
她集中精神,脑海里开始构思。要好玩。要能打发时间。最好还能拉着别人一起玩。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脑中成型!
她对着那箱木雕,下达了指令。
【具现化目标:娱乐用品。】
【具体形态:一百四十四块,长方体,正面雕刻万、筒、条、风、字等图案…】
下一秒,她身后的一个嫁妆箱子,轻轻“咔”的一声,弹开了。
青儿好奇地走过去打开。
只见一箱子原本普普通通的木头块,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副副用温润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入手细腻,雕工精致绝伦的…牌?
“夫人,这是什么呀?真好看。”青儿拿起一块,好奇地问。
苏宁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这,叫‘国粹’。”她拿起一块牌,在手里抛了抛,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走,打包带上,路上教你们怎么用它来参悟人生大道。”
于是,整个京城,都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在晋安侯府即将“远征”北疆的前一天。
侯府上下,没有厉兵秣马,没有调兵遣将。反而派出了所有的家丁和仆人,倾巢而出。他们疯了一样,冲向京城各大知名的酒楼、饭庄、点心铺子。
那架势,仿佛不是去买东西,而是去抢劫。
“李记的酱肘子!我们侯府全包了!”
“福满楼的烤鸭!今天所有的,一只都不能卖给别人!”
“王大妈!你的绿豆糕还有多少!拿出来!我们都要了!”
京城百姓们都看傻了。护国真人这是…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老人家已经参悟了天机,研究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阵法?比如…“万鸭奔腾阵”?又或者…“饿鬼投胎大法”?
就在全城百姓的议论和猜测,即将谱写出一部玄幻史诗的时候。
第二天清晨。
晋安侯-府那支由无数辆餐车、食盒车、零食车组成的,堪称“移动的御膳房”的诡异队伍,正准备浩浩荡荡地出发。
一骑快马,从宫城方向,绝尘而来。
“圣旨到——”
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
萧瑟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皇上要阻止夫人?他连忙上前接旨。
传旨的太监展开明黄的卷轴,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闻护国真人即将远赴北疆,为国征战,朕心甚忧。北疆苦寒,风沙漫天,恐真人沿途餐食不精,玉体有损,此乃国之大憾。”
“故,朕特派御膳房总管李德福,携御厨三十六名,珍稀食材百种,即刻起,随侍真人左右,全程负责真人之一日三餐,不得有误!”
“另,朕于宫中设宴,备下薄酒,待真人凯旋,为真人…接风洗尘!”
“钦此——”
圣旨念完,周遭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傻了。
皇上…皇上这操作,是什么意思?他不派兵,不派将,反而派了一整个御膳房过去?!难道…他也认为,这场战争的胜负关键,在于…伙食的好坏?
萧瑟捧着那卷轻飘飘的圣旨,只觉得它重逾千斤。他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关于战争和谋略的认知,在今天,被他夫人和当今圣上,联手给颠覆了。
就在这时,那辆极尽奢华,用整块南海暖玉打造的马车里,传出了一声惊喜的,充满了干饭人喜悦的欢呼。
“哇!皇上他…他居然懂我!”
“快!快让御厨们跟上!本夫人已经闻到佛跳墙的香味了!”
“出发!”
从京城前往北疆雁门关,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需半月。
对于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一场枯燥而艰苦的远行。但对于苏宁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移动的,超豪华的,顶级美食盛宴。
那辆用整块南海暖玉打造的马车,空间大得离谱。里面铺着最柔软的波斯地毯,摆着舒适的软榻,中间一张自动升降的玉石小桌,旁边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冰镇酸梅汤和水果的冰鉴。
此刻,玉石小桌上,四方阵已摆开。
苏宁舒舒服服地靠在软垫上,一边往嘴里扔了颗蜜饯,一边懒洋洋地打出一张牌。
“八万。”
坐在她对面的萧月,顶着两个黑眼圈,双目无神地看着手里的玉牌,机械地跟着打出一张。
“三条…”
“等会儿!”苏宁眼睛一亮,“碰!哈哈哈,听牌了!”
“哗啦啦…”
清脆的玉牌搓动声,夹杂着苏宁时不时发出的“吃”、“碰”、“杠”的欢快叫喊,与马车外沉重的车轮声,和护卫们肃杀的沉默,形成了极其诡异的交响。
萧凛坐在角落里擦着刀,面无表情,但那越来越快的擦刀频率,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萧瑟则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漫天的黄沙,听着车内妻子的笑闹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想,或许,夫人这所谓的“国粹”,真是什么他无法理解的,可以预测战局的无上阵法吧…
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