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金明池的荷叶上时,仙味居的门就被推开了。宋姜带着孙二娘和两个新来的老兵,正往灶台上搬铁锅——那是刘提辖托人从军营里匀出来的行军锅,锅底厚实,炖起肉来格外香。
“这锅够大!”孙二娘拍着锅沿,声音洪亮,“炖十斤土里金炖牛肉都绰绰有余。往后就在这儿支口大灶,让客人刚进门就能闻见肉香,保准馋得他们挪不动腿。”
老兵赵虎是个黝黑的汉子,以前在军营里掌过灶,此刻正蹲在地上用瓦片画灶台的草图:“得把灶膛挖深些,烧硬柴才旺。烟囱拐个弯通往后院,免得烟呛着前堂的客人。”
另一个老兵钱豹则在收拾墙角的杂物,把前几日剩下的碎木料捆成一捆,笑着道:“这些能当引火的,省得再去买劈柴。”
宋姜看着两人手脚麻利,心里踏实了不少。刘提辖果然没说错,老兵们做事靠谱,昨天傍晚送来的新瓦匠也不含糊,连夜把屋顶补好了,此刻正站在梯子上给门楣刷漆,朱红色的漆料顺着木纹流淌,映得“仙味居”三个字的木牌愈发鲜亮。
“张掌柜的绸缎到了!”张青推着辆板车进来,上面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桌布、椅套,还有几匹素色的棉布,“他说雅间的窗帘得用双层,外面一层挡太阳,里面一层绣花,透着贵气。”
扈三娘和潘金莲正踩着凳子往墙上挂字画——那是王员外送的山水图,画的是济州的风光,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先把前堂六间雅间的桌椅摆好,”扈三娘对宋姜道。
众人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赵虎和孙二娘在厨房砌灶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混着孙二娘的大嗓门。
钱豹和张青摆桌椅,用抹布把桌子擦得锃亮;扈三娘和潘金莲则在铺桌布,张掌柜送来的素色棉布,四角都绣了底纹,正中是聚财纹绣,透着简约又不失高档。
巳时刚过,王都头带着石匠来了。石匠扛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仙味居”三个大字,笔力浑厚,边角还雕着缠枝纹。“这是宋掌柜你要的石匾,立在店门前了。”王都头拍着石板,“风吹日晒都不怕,再过十年照样鲜亮。”宋姜看着石匾,立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朱红的门楣相映,竟有种说不出的雅致。路过的行人都停下脚步打量,有个挑着菜筐的老汉念叨:“这‘仙味居’是做啥的?看着倒像个平头百姓去不起的去处。”
宋姜笑着,心里明白,这石匾一立,仙味居就算真正立住了。
午时,李郎中背着药箱来送药材,还带来个惊喜——他那在御膳房当差的侄子李顺,听说仙味居要开业,特意告了半天假来帮忙。“顺儿最会做点心,”李郎中笑得合不拢嘴,“让他给你们露两手,保准客人吃了还想吃。”
李顺是个白净的后生,说话斯斯文文,手脚却麻利。只见他从布包里取出面粉、糖霜、芝麻,在面案上揉起面来,手法轻快,面团在他手里转得像朵花。“我给您做道‘云雾糕’,”他笑着说,“用王员外的云雾茶磨成粉,又香又解腻,配炖肉正好。”
孙二娘在灶台上炖着土里金炖牛肉,肉香混着茶香飘满了整个铺子,引得路过的孩童扒着门缝往里瞧,被大人拽着才肯走。“这香味绝了!”赵虎抽着鼻子,“开业那天,我估摸着得备几十斤才够卖。”
“不止是土里金炖牛肉,”宋姜扳着手指头数,“还得有辣翻天炒田螺、香酥炸鸡、辣翻天浇鱼头……对了,李顺,你的云雾糕得多做些,给来的贵人当茶点。”
正说着,刘提辖带着两个亲兵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坛酒。“听说你们在试菜?”他大笑着走进来,眼睛立刻被灶台上的肘子吸引了,“这颜色,这香味,比军营里的伙夫强百倍!”
孙二娘麻利地舀了块牛肉递过去:“提辖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刘提辖咬了一大口,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流,含糊不清地赞道:“够味!烂乎乎的不塞牙,就着这酒喝,绝了!”他把手里的酒递给宋姜,“这是我珍藏的女儿红,开业那天给客人助兴。”
宋姜连忙道谢,让张青把酒收进后院的地窖。刘提辖又看了看铺子里的陈设,指着墙角道:“得在那儿支个架子,摆些花草,看着喜庆。我让人从花圃里搬几盆月季来,开得正艳。”
日头偏西时,铺子里终于收拾妥当。三进的院子,前厅六间雅间,正厅分左右两厅,各四间雅间,后厅是厨房和杂物间,还有住宿的房间。张方桌铺着湖蓝色的桌布,椅套缝补得整整齐齐,墙上的山水画透着灵气,门楣上的石匾庄重大气。厨房的灶台上,炖肘子的香味还在弥漫,李顺做的云雾糕摆在碟子里,像白玉般泛着光泽,尤为精致。
宋姜站在门口,望着金明池的水波,忽然觉得这几日的辛苦都值了。从最初的破旧铺面,到如今的模样,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张桌椅,都浸着弟兄们的汗水,也藏着那些新结识的朋友们的帮衬——王员外的茶、张掌柜的绸缎、刘提辖的老兵、王都头的石匾、李郎中的侄子……这些点点滴滴,凑成了眼前的仙味居。
“明天就开业?”扈三娘走过来,手里拿着张红纸,上面写着“明日巳时开业,凡进店者送云雾糕一盒,仙果礼盒一份”。
“嗯,”宋姜点头,“挑个好日子,图个吉利。”他接过红纸,仔细地贴在门旁的墙上,“让赵虎和钱豹今晚守在这里,别让人捣乱。张青去通知张掌柜、王员外他们,明日来捧场。”
众人应着,陆续往听风楼走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仙味居的青石板上,像一串踏实的脚印。宋姜最后锁上门,回头望了眼石匾,月光已经爬上了“仙”字的笔画,透着股安静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