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程野的指尖还在发抖。
他把采样袋塞进战术背心最里层，抬头看了眼沈知意：“那标签上写的……‘9807号预备体’，还有倒计时，不是吓人的吧？”
“不是。”沈知意声音很稳，“他们不会拿假消息当触发机制。”
谢临渊已经调出军方未公开的卫星图，手指划过屏幕：“矿区b区警报启动三十八分钟，外围没有任何车辆或人员进出记录。说明控制中心不在现场。”
“在云端。”程野接话，“远程操控，定时激活，典型的预设陷阱。可问题是——谁设的？L医生？还是江晚舟？”
沈知意把婚戒贴在终端边缘，蓝光一闪，量子共振接收器开始回传数据流。“不管是哪个，他们都以为我们拿不到证据。但现在，我们知道胚胎不止一个，而且下一个要醒的，是我。”
她顿了顿，眼神冷下来：“那就反着来。她想藏的东西，一定在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比如她的游艇？”谢临渊抬眼。
“对。”沈知意站起身，“江晚舟喜欢把秘密放在眼皮底下。她母亲当年抱走的那个‘死婴’，不可能没留下记录。产房监控、交接单、基因报告——这些东西她一定会留一份私藏，作为筹码，或者……纪念品。”
程野苦笑：“你是说，她把克隆妹妹的出生录像当收藏品看？”
“说不定还配了字幕。”沈知意冷笑，“走吧，‘海渊号’离岸最近，现在过去，还能赶在天亮前收网。”
——
东海第三锚地，风浪不大。
“海渊号”静静停泊在深水区，通体漆黑，像一头沉睡的鲸。三人从侧舷软梯攀上甲板，动作轻得几乎没惊动巡逻的红外探头。
“主卧在顶层右翼。”谢临渊低声，“据码头登记，江晚舟上周住过一晚，之后再没人登船。”
“那就是最后一次操作时间。”程野掏出便携终端，“我用胚胎外壁残留的蛋白结构模拟她的指纹，试试能不能骗过生物锁。”
门锁亮起绿灯，滴了一声。
“成了。”他松了口气。
卧室比想象中简单，没有浮夸装饰，只有一张宽大的床和一幅挂在床头的油画。画的是海浪翻涌的夜景，月光碎在水面。
“太刻意了。”沈知意走近那幅画，“越是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东西，越可能是机关。”
她伸手摸了摸画框背面，果然有轻微凸起。
“保险柜。”谢临渊靠过来，“嵌在墙里，双认证。”
“声纹加瞳孔。”程野扫了一眼系统界面，“硬破会触发自毁，数据直接烧毁。”
沈知意退后半步，抬手摘下发簪。珍珠在顶灯光线下泛着柔光。
“你干嘛？”程野问。
“她每天睡前都会看这幅画。”沈知意把发簪微微倾斜，让弧面反射灯光，“人在习惯性凝视某个点的时候，瞳孔聚焦会有固定角度。我把她常看的位置找出来。”
谢临渊立刻明白：“你这是用光学折射反推视线落点？”
“差不多。”她眯起一只眼，调整角度，“看到了——左上方浪尖那个高光点，是视觉锚定位置。”
程野迅速输入坐标，同时调出江晚舟三年来的直播录音。“她说‘开启记录’这四个字出现过七次，每次语气都差不多，我合成一段最接近真实频率的。”
“准备切断备用电源。”他说，“认证瞬间只有0.3秒延迟，错过就炸。”
“来吧。”沈知意点头。
程野按下回车。
声纹验证通过，瞳孔锁定完成，就在系统提示“认证成功”的刹那，他猛地切断电流。
咔哒。
保险柜门弹开。
里面只有一个黑色U盘，贴着标签：**L-98系列·原始档案**。
“找到了。”程野一把抓起。
“别急着高兴。”谢临渊盯着U盘接口，“这种级别的资料，不可能没加密。”
沈知意把U盘插进终端，屏幕立刻跳出提示：【请输入母体确认码】。
“又来这套。”程野翻白眼，“还得搞亲子鉴定不成？”
沈知意盯着那行字，忽然安静下来。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你出生那天，护士说你左眼有光，像是带着星星降生的。”
她低头看向婚戒。
戒面微颤，蓝光缓缓流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左眼泪痣。”她轻声说，“坐标是（x37,Y12）。”
终端闪烁几下，弹出新窗口：【基因共鸣匹配中……密钥补全，文件解锁】。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是十九九八年的医院产房，黑白影像，时间戳清晰可见：**1998年7月15日 23:48**。
两名女婴同时出生，一个左眼角带痣，皮肤偏白；另一个无痣，肤色稍深。
护士将两个婴儿分别放入保温箱，贴上身份牌。
几秒钟后，走廊传来脚步声。
一位穿着考究的老妇人走进来——正是江晚舟的母亲。她跟护士低语几句，随后亲手将带痣婴儿的身份牌换到另一个孩子身上。
原本身份属于“死亡”的那个婴儿，被悄悄抱走。
视频最后定格在交接单上的一行字：【实验体L-9807移交L医生，状态：存活】。
而原本该死的那个，成了沈知意。
“所以……”程野喉咙干涩，“你是被调包的那个？”
“不。”沈知意声音很轻，“我是被选中的母体。真正的‘我’，早就死了。这个身体，是他们复制出来的容器。”
谢临渊看着她：“那你现在算什么？”
“觉醒的第七号。”她关掉视频，把U盘拔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不是自己的人。”
话音刚落，整艘游艇突然一震。
警报响起，红灯旋转。
广播自动播报：“协议触发，沉没程序启动，倒计时三十分钟。所有舱门即将封闭，请立即撤离。”
“操！”程野跳起来，“谁启动的？！”
“境外Ip。”谢临渊快速接入系统，“无法终止，只能延缓。电力中枢在底层货舱，有个节点可以手动切断指令流，但只有一次机会。”
“那就去切。”沈知意把U盘分成三份，分别塞进发带夹层、鞋跟暗格和战术背心内袋，“数据不能丢。”
“你真信他们会让我们活着离开？”程野咬牙。
“他们不怕我们拿到数据。”沈知意走向楼梯，“他们怕的是，我们还没看完。”
——
底层通道狭窄潮湿，头顶管道滴着水。
三人贴墙前进，脚步压得很低。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那是沉船程序正在释放压载水。
“还有二十二分钟。”谢临渊看表，“节点在前方十五米，配电箱右侧第三个接口。”
“我去接线。”程野往前一步。
“等等。”沈知意突然拉住他。
她盯着地面。
一缕细小的水流正从前方舱门底部缓缓渗出。
“不对劲。”她说，“沉船是从底部注水，按理说应该先淹低层。但现在……水是从隔壁舱室漫过来的。”
谢临渊蹲下检查地板缝隙：“这层是防水钢构，除非有人提前打开了隔离阀。”
“人为加速。”沈知意眼神一凛，“他们不想给我们时间。”
“那就抢时间。”谢临渊冲上前，撬开配电箱，“程野，接驳线给我！”
程野递上工具，手有点抖。
“你怂了？”谢临渊瞥他一眼。
“我不是怂。”他嘀咕，“我是觉得……这事太顺了。我们一路破锁、解密、拿U盘，像有人给我们铺好了路。”
“有时候，陷阱就是看着像答案。”沈知意站在门口，盯着那道不断扩大的水痕。
谢临渊找到目标接口，插入中断器。
“切断成功。”他松了口气，“倒计时停了。”
可就在这瞬间，头顶应急灯全部熄灭。
只有终端屏幕还亮着，显示一行新消息：【备份协议已激活，主数据流向境外服务器同步中】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拿没拿U盘。”程野喃喃，“他们在等我们打开它。”
沈知意猛地回头。
她想起视频最后那个交接单。
上面除了编号和时间，还有一行极小的备注：【母体检材留存于S账户名下私人冷库，编号c-7】
S。
又是S。
她攥紧婚戒，戒面蓝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
“他们不是要杀我们。”她低声说，“他们是想让我们知道一切，然后自己崩溃。”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不是他们的。
有人在靠近。
沈知意缓缓转身，手摸向袖中峨眉刺。
走廊尽头，一道身影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