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承府门口。
陈家族老带着十几个汉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手里的“过继文书”晃得刺眼。
“陈硕真是我陈家骨血!理当由宗族抚养!外人速速交人!”
许如梦(方知许)刚要开口周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她身后挪了出来。
陈硕真。
六岁的小女孩,瘦得跟豆芽菜似的,站在那群大人面前,还没人家腰高。
陈硕真抬起头看那族老时,眼神里一点怯懦都没有,冷。
“我娘的田,”她开口,声音细细的,针一样扎进每个人耳朵里,“是她用命守下来的。”
“我,是吃承夫人饭,穿承夫人衣,才活到今天的。”
族老皱眉,不耐烦地挥手:“小孩子懂什么!跟族里回去,自有你的饭吃!”
“可以。”陈硕真吐出两个字。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仰着脸,那双酷似柳娘的大眼睛里,映着族老凶巴巴的脸:
“除非——你们当着长安县太爷的面,立字据,画押,把我娘那五亩田,清清楚楚,过到我的名下。”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像在念判决:
“否则,我今天就撞死在这门柱上。”
“让全长安的人都看看,陈家是怎么逼死孤女,吃绝户的。”
嘶——
族老脸都青了,指着她:“你……你个小孽障!谁教你说这些混账话?!”
许如梦也震惊地看着陈硕真。这不是她教的。这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在亲眼目睹母亲被活活打死,从血里长出来最本能的狠。
方知许的念头闪过:这么小的孩子,被逼到绝路,竟能想到用命做筹码,逼对方上赌桌……这哪是六岁?这是被世道催熟的狠。
“我绝不想要程程经历这些。”方知许意识里心有余悸。
场面僵住了。陈家来硬的?真逼死在这,事情就闹大了。答应?到嘴的肉要吐出来,还要白纸黑字送给个小丫头片子?
就在这时——
许如梦心口一烫。
贴身收着的那枚姑射山古玉,烫得惊人。
九宫格图案在发热,微微震动,活过来了。
许如梦心头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上前一步,轻轻按住陈硕真瘦削的肩膀,感受到孩子身体瞬间的紧绷。
“族老,”许如梦开口,“孩子的话,虽然冲,但理不糙。柳娘的田,是她的卖命钱。你们想要孩子,可以。田产归属,必须当着官府的面厘清。这是柳娘用命划下的线。”
陈硕真忽然转过头,
“夫人……”她低声说,声音带着点茫然,“我不想要像我娘那样活。”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她为中心,轻轻荡开。
只有许如梦(方知许)能“感觉”到。
许如梦怀里的古玉滚烫如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玉内那九宫格中,「贰」字格,正在吸吮着眼前这场觉醒的力量!
陈硕真毫无所觉,勇气窜上来。
许如梦的意识深处,一声来自远古的轻鸣响起——
“铮!”
古玉内,「贰」字格的光芒暴涨,彻底稳定下来,不再闪烁,散发出莹白光泽,与旁边“革新”的「壹」字格遥遥呼应,占据了九宫的一角!
点亮了!
一个本该认命的小女孩,绝境里抬起了头,用自己的方式,向吃人的“规矩”,狠狠咬下了一口!
陈家族老被陈硕真硌人的眼神看得发毛,又见许如梦气定神闲,心里那股强抢的底气,莫名泄了一半。
“……好!好!”族老最终咬着牙,甩下一句话,“立字据就立字据!族里养她,田产收益需由族中代管!”
“不。”陈硕真紧紧握着拳头,声音清晰,“我自己管。我识数。”
长安县衙的见证下,一份特殊契书写就:柳娘遗田五亩,暂寄于陈硕真名下,由其自行打理至及笄;承府与金兰社作为见证担保;陈氏宗族不得侵占。
陈硕真用她那歪歪扭扭的笔迹,在“陈硕真”三个字上,按下了通红的手印。
当晚,承宇和许如梦独自在房中,取出针线包和古玉。
「贰」字格觉醒之力莹润生辉,与「壹」字格的革新之光交织,缓缓流转。
明白了。
“觉醒”的力量,不在高处。
在每一个被逼到墙角,却还想咬破黑暗的女人心里。
柳娘用血浇灌了土壤。
陈硕真,用她的狠,顶出了第一株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