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州城西南方,一片远离现代化都市的乡村,隐藏着一座几乎被遗忘的道观--无名观。白未曦凭着多年前雨夜模糊的记忆,带着众人穿行在土路上,最终停在了一扇朱漆剥落、歪斜欲倒的木门前。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香火余烬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院落狭小,杂草丛生,正殿的屋檐一角已然坍塌,露出朽坏的椽子。残破的程度,比白未曦记忆中的更加不堪。她下意识地看向侓欲清,眼中带着求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侓欲清的目光扫过院中那棵半枯的古柏,掠过殿内那幅已然有些褪色,看不清面容的画像,眼神微动,似乎忆起了什么久远的片段,但并未多言,只是举步迈入了正殿。
槐安也看出了这是那里,原以为只是名字一样,没想到确实是一个地方,这道观经过这多年也竟然还能留下…
殿内光线昏暗,唯有从破窗漏进的几缕天光,映出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一个身着白色内衬红色绣银线交领中衣,耦荷色下裳,袀玄色宽肩长袖对襟外袍,袖口用金线绣了一圈刺绣,腰间系着同色系腰带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们,手持一把掉了不少毛的鸡毛掸子,极其专注的清理着案上看不见的灰尘。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
那是名女子,模样年轻,眼睛却带着久经世事的淡漠,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白未曦和槐安,在侓欲清身上微微停顿,最终,落在了向黎脸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
侓欲清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她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到熟人。
“是…你?”侓欲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极罕见的干涩,目光如电,死死锁住对方,“容无雪?”
容无雪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明媚的笑意,微微颔首:“一别经年,玄煞尊者风采依旧。”
而就在这时,站在师父侧后方的向黎,在最初的茫然后,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如遭雷击,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险些撞到身后的柱子。
“怎么是…是你?!”向黎的声音有些发颤,甚至因此变了调,充满了惊恐和荒谬感,“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不是应该在那本书里…已经…”
她的脑海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眼前这张脸,这张轮廓未变、让她做过无数次噩梦与美梦的脸!正是她几年前被迫完成快穿任务时,进入的一个权谋文世界里的最终反派大boSS!一个全家蒙冤被满门抄斩,在经历一番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后,最终回去复仇,达到权势滔天、站在最高点的凤傲天!她费尽心机、九死一生才勉强完成的任务,怎么又遇见了?!
容无雪怎么会是这座破道观的观主?!还认识这两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死寂的刹那,向黎脑中猛地响起一阵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电流杂音,紧接着,系统优优那断断续续、带着强烈急迫感的声音尖叫起来:
‘宿…宿主!靠近她!快!再靠近凤傲天一点!’
向黎(意念惊怒):‘优优?!你疯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我们俩之前干了什么吗?!靠近她?我嫌命长还是你嫌命长?!’
‘能量…检测到…超高浓度…主角光环能量…逸散…就在她身边!’优优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垂死挣扎的激动,‘和宿主配合起来就是…是最高品质的…混乱源能!是…是本系统…修复核心…恢复功能的…唯一希望!快!宿主!我需要充电!再不充能…我就要彻底休眠了!’
向黎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充电?用这个大魔王当“人形充电宝”?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
‘你确定?!她不会抓住我,再给我绑回去凌迟?’她死死盯着那个面容平静、眼神却深不见底的前女友,心脏狂跳。
‘理论…上…宿主当…年是攻略成功的!’优优艰难地分析着,‘但…载体意识…未知…风险…极高…可是宿主…这是…唯一机会…能量波动…正在减弱…!’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甚至开始出现掉线的杂音,显然已到了极限。
容无雪的目光转向向黎,那眼神依旧平和,却仿佛带着一种看透了她所有秘密的了然,他微微一笑,语气平淡无波:
“若离…不…或许我应该叫你阿黎,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要怎么消失呢?”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惊雷,彻底劈散了向黎所有的侥幸!对方不仅记得她,甚至知道“系统”的存在!
一时间,破败的无名观正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侓欲清和槐安震惊于能在这里遇见容无雪,向黎骇然于穿书反派兼前女友的现身,只有白未曦茫然无措。
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画像静默俯瞰。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这部手机的来历,这场跨越时空的意外,甚至向黎的故事,其源头,似乎都指向了眼前这位,隐藏在破落道观中、身份成谜的观主。
“玄煞尊者,此番误入此界,想必归心似箭。天道虽因二位为上天界的神君不好出手,但长留于此,亦有变数。”容无雪语气平和,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两人会到这里,也不意外四人会来寻她。
侓欲清眸光微动,伸手握住槐安的手,这几日虽说向黎待她们极好,但终究是不习惯,如今有办法回去,自然是愿意的。“若道友知如何归去,本尊定重谢。”
容无雪轻笑,目光落在侓欲清身上,明明是她害的两人多此一遭,这人还要谢她,“此番本就是我的错,而且我还有一事相求,劳烦尊者回去后莫要说此番经历,特别是莫要告诉“我”。”
侓欲清虽不理解但还是点头同意了,然后三人就被请出道观,说是准备过程两人就够了,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一直到了傍晚容无雪才将三人叫回,容无雪是精神抖擞的,但是向黎简直一整个生无可恋的状态。
侓欲清:?这么费力吗?
不小心瞥到向黎后颈红痕的槐安:……
‘能量储备恢复至临界操作水平!宿主,可以执行短程定向传送了!’优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定位坐标:清妄宗,青竹峰,竹院主屋!’
向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看向二人,语气郑重:“系统…就是那个带我找到你们的力量,恢复了。现在,可以送你们回去。”
侓欲清的目光温和的看了林薇一眼,又扫过一旁含笑不语的容无雪,最终落回向黎身上。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沉声确认:“确定无误?”
“确定!”向黎用力点头,系统传来的稳定数据流给了她信心。
槐安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更紧地抓住了师父的手臂,终于可以回家了…
侓欲清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给予无声的安抚。她转向容无雪,拱手,行了一个平辈礼:“多谢道友…”
容无雪自然不敢受这一拜,连忙拜了回去,惹的一旁的向黎多看了两眼。
“系统,启动传送!”向黎在心中默念。
‘指令确认!启动短程时空折跃!目标锁定!3…2…1…!’
刹那间,以师徒二人为中心,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波动!无数细碎的光点凭空浮现,如同夏夜流萤,环绕着她们飞速旋转。两人的身影在光点中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光影里。
就在这传送启动的关键时刻,容无雪忽然上前一步。她凝视着光晕中那双逐渐模糊却依旧沉稳的眼眸,声音清越,穿透了空间的嗡鸣:
“此去山高水长,望君…道心澄明,前路顺遂。”
话音落下的瞬间,环绕师徒的光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芒,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没!
强光过后,道观正殿内空空如也,只剩下漂浮的尘埃,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涟漪。
白未曦怔怔地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一时无言。殿内恢复了破败与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青竹峰…
主屋内红烛早已燃尽,清冷的月光透过竹窗洒入。空气微微波动,光影扭曲间,两人的身影由虚化实,悄然出现在她们离去时的地方。
侓欲清身形微微一晃,立刻站稳。槐安则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对方的手臂。
环顾四周,熟悉的药草清香,熟悉的竹制家具,窗外是熟悉的婆娑竹影与连绵山峦。现代都市的喧嚣、光怪陆离,仿佛一场大梦。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