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最终将整件事和向映星说了一遍,噩梦所带来的心悸本以为早已在遗忘的记忆深处平歇,但她错了,心在钝痛的同时告诉了她,她没有忘。
向映星沉默了一瞬,面露复杂的神色,“师侄可否听我一言?”
槐安点头,其实无论如何她都拒绝不了,而且与师父相关的为何不听呢?
“其实师妹如今应当是已破练虚期,而青竹峰的护山大阵是师妹一手操办的…”向映星是不太明白的,既然不想让人死为何又要放普通水灭不了的灵火。
槐安也明白了。
是啊…如果师父真的想杀了她,方法成千上万种,哪怕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那那种符箓也有百种,那是为何?
“竹屋!”两人异口同声,若是此次放火烧槐安并非目的,那只有被烧了的东西可能会出问题了。
“不对…竹屋有什么好烧的?”向映星又是疑惑,如果要处理东西完全可以收在芥子袋中然后等出了宗门处理,为何偏偏要用火烧呢?
这样什么东西不都没了吗?
“大师伯我们去看看如何?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槐安也想不通,说实在的她从错时之域出来后竹屋和她进去前一模一样,这次回来虽然没进去但是她回来的消息肯定会提前送到宗门内,必然不会有什么来不及处理,需要如此做的。
……
“四师妹,魔丹在无暮殿左边第二个柜子里的第三层封印的好好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落曌看着指尖都在发颤的人,心中了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侓欲清有些紧张但还是轻笑着往落曌身边走,一直到两个人距离不到半米,手拉住落曌的同时粉末也被洒出。
‘千日醉吗?’落曌感受到眩晕,也便顺其自然的让药力顺着经脉到全身,最终眼前一黑昏昏睡去。
侓欲清将人扶到内室的梨花木床上,才出去将魔丹全部拿走,‘对不起,师姐。’
……
虽然那一夜火被林警行用葫芦收了,但是目光所及,维余一片焦黑。整个竹屋化为了一片灰烬,看不出曾经的半点样子。
站在这片废墟上,往日的声响与画面不由分说的涌现,一切温馨仿佛在昨日。槐安跟随着向映星在灰烬里找寻尽可能还有点样子的东西,可风一吹地上的焦黑又散了两分。
指尖抚过冰冷残骸,触碰到一块已经完全凉了的焦黑竹片,恍惚间竟似触碰到了昔日的温暖,随即而来的刺痛又将人拉回到了现实。
“火应当是从主屋内室放的,烧了个干净后才烧到偏屋,只有偏屋方向还剩了着东西,这火烧的时间恐怕不短。”向映星皱眉,主屋的一切都被烧成了灰,但是目前也能确定所谓的杀子不过是为了遮掩某些事的谎言。
槐安突然想起自己在火海中的惊醒,如今看来那恐怕不是自己自愿醒的,而且身体在那一瞬间被灵力强行唤了起来,所以师父从头到尾没有想过要她的命吗?
那为何?
“走吧,去找你三师伯问问。”向映星又想到了落曌所说的入魔,但是念头刚起就用力摇了摇头,她都算过了,所以不可能。
两人下山的路上,林间弥漫着些许凉气,在拐角处向映星突然停了下来,槐安走到她身边也怔在原地。
竹林浸在淡黄之中。
那些千百年未曾开花的青竹,此刻竟全擎着串串穗状黄花,稀碎的花瓣如鎏金的雪,压弯了向来挺拔的竹梢。风过处,淡苦的异香混着腐败般的甜腻钻入鼻腔,竹叶摩挲的沙沙声里,像是死神的低语。
槐安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心跳如鼓,只想立刻见到师父,唯有确认过那人无恙才能驱散这莫名的不安。
随着心思动,她竟真的感受到了远处的青色身影的位置,槐安完全顾不得是否失礼,跌跌撞撞的就往那个方向跑。
“师父!”一把抱住那清瘦的身躯,她的心才落地了一半,又是毫不商量的灵力检查。
“放肆!”侓欲清老远就感受到弟子再往她这里来,一同感受到的还有那紧张害怕的心,原本还以为怎么了,但是槐安不由分说就要用灵力检查她的身体,只能稍微用力将人推开。
“师侄?还有大师姐?你们怎么来了?”林警行刚将手中的传送令牌交给侓欲清,没想到两个人前后脚到了千机阁,‘今天真热闹啊…’
“师妹来千机阁那传送令牌做甚?”向映星目光定在侓欲清手中摇摆不定的烛火上,虽说是令牌但其实是千机阁做的在清妄弟子命悬一线时,灯灭人归的灵器,可是实打实救命的东西。
侓欲清随手用灵力将火熄灭了,然后递给一旁呆住了的林警行,目光落到了对面的师姐身上。
“师姐你干嘛呀!这灯可是!!!”要用精血才能点亮的,林警行震惊之余也发觉了不对劲,精血对修士来说格外重要,灯是可以将无论在何处的清妄弟子传回来,所以灭灯相当于…
“剑影流光!”林警行立刻召唤佩剑,剑气冲着侓欲清的四肢斩去。
丝线化为护盾,将剑气挡住后缓缓打开,露出里边面色格外平静的人,一个瞥眼,丝线如雨。
林警行连连后退了十几米才停住,刚才的一瞬间的杀气,他紧咬唇,‘怎么会?’
“四师妹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后果是什么!立刻停下,我当没看到!”向映星脸色阴沉,若是刚才灭灯有误会的可能,但是刚才的杀气,可绝不会是误会。
侓欲清没有说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站住!四师妹!!!别让师姐为难好吗?你如此做,师姐保不住你!”向映星脸色苍白,身体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随着侓欲清的动作,她的每一次心跳都无比的沉重而窒息。
侓欲清没有说话,身上赫然爆发出一股魔气,这是她的答案。
旁边的三人一下子愣住了,向映星心脏骤然缩紧,她想开口说挽留的话,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该杀的…入魔应当除之!应当除!’向映星看着面前的身影,没有任何犹豫,“八卦·震卦·六二式·紫雷震天…”
丝线包裹住侓欲清的左手,但鲜血还是从缝隙中滴落到地上,用力一握,剑刃裂了几条缝隙。
她后退了两步,一个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并无多言也没有再看她们一眼。
林警行和向映星想追但是整个清妄已没了那人的气息,只能恨恨将剑收回。
“师弟这剑就麻烦你了,这件事我要先去找宗主讨论一番,师侄你…师侄?”向映星将剑递给林警行,眉头皱成一团,转头去看格外安静的槐安时才发现人有些不对劲。
“叫六师妹过来!应当是刚才接触的时候用了什么药。”向映星看了个大概,没有灵力波动可以排除迷阵什么的了,那也只能是药了。
……
“先让长老去追杀,消息先压着…”流鹿面色也不是很好,长老叛宗可是个大丑闻,但是回想起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孩子,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是。”向映星指尖掐入掌心才勉强让自己能有些力气回话。
一直回到清辉殿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是她近几年道心不坚还是她学艺不精,为何会算错?
‘罢了,不想了,从此往后都不准想。’她如此催眠着自己,发丝不知不觉白了一缕,又是一阵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