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大理,《倾城》拍摄现场,李萱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龙椅前的地毯上,脸颊贴着冰凉的砖面,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萱姐,您这是...”场务小张抱着道具册子经过,脚步一顿,表情复杂,“又在做什么特殊的表演准备吗?”
“嘘——”李萱竖起一根手指,眼睛依然闭着,“我在感受慕容雪登基前夜的心跳。她跪在这里,额头贴着地面,想的不是‘我要当皇帝了’,而是‘我凭什么当皇帝’。”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旗袍上的灰:“小张,你知道慕容雪为什么要穿龙袍而不是凤袍吗?”
小张茫然摇头。
“因为‘凤’是后,‘龙’是帝。”李萱走到那件悬挂在衣架上的血色暗金龙袍前,手指轻抚上面的刺绣,“她不只要复国,要推翻的是‘女子不能称帝’的规矩。所以这件衣服,每一针一线都得有杀气。”
今天是慕容雪登基戏的拍摄日,整个剧组严阵以待。刘明义导演凌晨四点就来了,亲自检查每一个机位、每一盏灯。这场戏要一镜到底,从慕容雪走进大殿,到坐上龙椅,整整三分钟的长镜头,不能有任何失误。
苏灵儿也早早到了,她今天扮演的宇文霜作为俘虏被迫观礼,只有一句台词,但眼神戏很重。
“准备好了吗?”刘导走过来问李萱。
“再给我五分钟。”李萱走到宫殿角落,开始做她那套“沙雕热身操”——先是像猫一样弓背伸懒腰,然后像鸟一样扑腾手臂,最后原地转圈,转得头晕眼花才停下。
苏灵儿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萱姐,你这...有用吗?”
“有用。”李萱扶着柱子喘气,“激活身体的不同部位,让情绪更容易出来。你要不要试试?”
苏灵儿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做了几个动作,忍不住笑了:“感觉好傻。”
“演戏本来就有傻的一面。”李萱说,“太端着了,反而演不好。”
两人相视一笑。这可能是开机以来,她们之间最轻松的一刻。
“各部门准备——!”副导演的声音传来。
李萱深吸一口气,走向宫殿入口。那件龙袍已经穿在身上,沉甸甸的,肩上的刺绣压着锁骨,每一步都能感觉到金线的重量。
“Action!”
鼓乐起。李萱抬起头,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那个在服装间说笑的演员,是慕容雪,是即将登基的女帝。
她迈步走进大殿。脚步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响,每一步都踏在鼓点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她目不斜视,直视前方那把龙椅。
镜头跟着她移动。特写捕捉到她脸上的细节——嘴角紧抿,但眼神坚定;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但步伐沉稳;额头上有一层细汗,那是紧张,也是决心。
走到龙椅前,她停下。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身,面对百官。这个转身的动作,她和礼仪老师设计了三天——不能太慢,显得犹豫;不能太快,显得轻浮。要那种“我知道我该坐在这里”的从容。
“朕,慕容雪。”她开口,声音不大,但传遍大殿,“慕容氏最后一人。”
停顿。目光扫过百官,那些或怀疑、或不屑、或畏惧的脸。
“有人问,女子何以为帝?”她继续,声音提高了一些,“朕答:能安天下者,可为帝。能平战乱者,可为帝。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者,可为帝——与男女何干?”
这话说得平静,但字字千钧。镜头推向她的眼睛,那里有火在烧。
“今日朕坐在这里,不为权势,不为荣华。”她转身,手按在龙椅扶手上,“只为完成先帝遗愿——复我国土,安我百姓。做不到,朕自会退位。”
她坐下。不是重重坐下,是缓缓地、郑重地坐下。龙袍的下摆铺开,像血色的浪。
“吾皇万岁——”百官跪拜。
镜头拉远,定格在她坐在龙椅上,背脊挺直的剪影。阳光从殿门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卡——!”
掌声雷动。连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鼓掌。刘导从监视器后站起来,眼眶发红:“这条...一条过!”
李萱还坐在龙椅上,没动。她需要时间出戏。那种“一国之重压在肩上”的感觉,太真实了。
苏灵儿走过来,轻声说:“刚才那段独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谢。”李萱站起来,腿有点软。龙袍太重了,压得她肩膀生疼。
卸妆时,李萱收到赵姐发来的消息:【萱姐,《金山》的预告片在国际上反响很好,烂番茄新鲜度92%。米勒导演希望你能去一趟洛杉矶,参加首映礼。】
时间呢?李萱问。
【下周四。但《倾城》这边...】
李萱皱眉。下周四有她和陆辰的重头感情戏,不能请假。
她给米勒导演发了封邮件,说明情况。十分钟后,导演回信:【理解。首映礼可以远程连线。但你得录一段视频,用英语介绍角色和电影。】
这个可以。李萱立刻让林小雨安排拍摄。
当晚,她在酒店房间里录制视频。穿简单的白衬衫,背景是云南的夜色。
“大家好,我是李萱,在《金山》中饰演梅。她是一个在旧金山唐人街长大的华裔女孩,想当演员,但家庭不允许...”
她用英语讲述梅的故事,讲到动情处,眼眶微红。录完发给米勒导演,对方很快回复:【完美。你的英语进步很大。】
正要休息,手机又响了,是戴言:【看了《金山》预告,演得很好。特别是那个在洗衣店窗前的眼神,有故事。】
李萱笑了:【戴老师这么晚还不睡?】
【刚下戏。郑导的新戏,也在云南拍。】
这么巧?李萱愣住:【你在云南?】
【嗯,在大理古城附近。】
【我也在!】李萱激动了,【《倾城》剧组在大理。】
电话那头的戴言也笑了:【那改天聚聚?给你带点好吃的,听说你瘦了。】
两人约了第二天晚上收工后见面。李萱挂掉电话,心情莫名雀跃。但很快,现实的问题就来了——第二天一早,网上又开始出现关于她的负面新闻。
这次是关于《倾城》服装预算的后续。有人爆料,说李萱借非遗项目“洗钱”,把剧组的钱转进自己控制的公司。
“他们这是没完没了了。”林小雨把报道拿给李萱看,“这次编得更离谱,还伪造了转账记录。”
李萱仔细看那些“证据”,发现破绽百出——时间对不上,公司名字写错,连她的身份证号都少了一位。
“这么粗糙的造谣,有人信吗?”
“有水军带节奏,普通网友可能会被误导。”赵姐说,“而且这次...好像不只是苏灵儿团队。”
“什么意思?”
“我查到,有几个营销号是某家影视公司养的。那家公司最近也在筹备古装大制作,可能是想趁机抹黑我们,打压《倾城》的热度。”
商业竞争。李萱明白了。树大招风,《倾城》作为年度最受期待的古装大片,动了别人的蛋糕。
“那我们怎么办?”
“正面刚。”李萱说,“让法务部发律师函,告那几个造谣的营销号。同时,我们再开一次直播——这次不聊衣服,聊钱。”
“聊钱?”赵姐和林小雨都愣了。
“对。”李萱眼睛发亮,“把非遗项目的每一笔账都公开,从布料采购到师傅工资,全部晒出来。让观众看看,真正的非遗制作值多少钱,而我们又‘黑’了多少钱。”
直播定在两天后。这次李萱准备得更充分——她请来了专业的会计师,还有第三方审计机构的代表。直播地点就在剧组财务室,背景是一排排账本。
“大家好,又是我,李萱。”她对着镜头微笑,“今天不演戏,也不聊衣服,聊点实际的——钱。”
她先展示了非遗项目的总预算:“《倾城》服装道具总预算八百万元,其中非遗部分占四百五十万。很多人说这个数字太高了,那我们今天就一笔一笔算。”
会计师开始讲解:“以龙袍为例,布料成本十二万,金线及其他材料十八万,四位师傅四十天的工钱按市场价算是三十二万,另外还有设计费、运输费、保险...总计七十六万。”
镜头对准账本上的明细,每一笔都有发票和合同。
“这件常服,成本八万;这件战袍,成本二十二万;这套首饰,成本十五万...”李萱一件件展示,“所有开支都有据可查,所有师傅的工钱都高于市场价——因为我们尊重手艺。”
弹幕开始刷屏:
“这么一算还真不贵...纯手工啊!”
“那些说洗钱的打脸了吧?”
“支持透明!这才是有担当的剧组!”
李萱最后说:“我知道,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但你用阴谋诡计,我用阳光透明。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手艺人的付出是值得尊重的。非遗不是生意,但尊重手艺,就得用真金白银来尊重。”
直播结束,#李萱晒账本#又上了热搜。这次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她。连官媒都发文点赞:“青年演员的担当,文化自信的体现。”
苏灵儿那边悄无声息。但当天晚上,李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小心,有人要对付你。不是苏灵儿。】
她心里一紧,回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谁?李萱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可能的人选。竞争对手?之前得罪过的资本?还是...
她想起原着里的一段情节——在《倾城》拍摄后期,确实有资本方想换掉女主角,因为觉得她“不够商业”。难道现实中也发生了?
第二天拍摄时,她特意观察了剧组里的几个投资方代表。果然,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不是欣赏,是审视,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中场休息时,李萱去找刘导:“导演,投资方那边...是不是有人对我不满意?”
刘导正在看监视器,闻言抬头:“怎么突然这么问?”
“直觉。”李萱说,“还有...有人提醒我小心。”
刘导沉默了几秒,压低声音:“确实有人提过,说你‘文艺片出身,扛不起商业票房’。但被我顶回去了。”
“谁?”
“王总,最大的投资方代表。”刘导说,“他想塞自己公司的艺人,演个重要配角,我没同意。可能因此对你有意见。”
李萱明白了。商业利益,永远是最大的驱动力。
“不过你放心。”刘导拍拍她的肩,“只要我还在,女主角就是你。但你要用演技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会的。”李萱郑重点头。
接下来的拍摄,她更加投入。有一场慕容雪晚年病重,在病榻上回忆一生的戏,需要她从十六岁演到六十岁,情绪跨度极大。
开拍前,李萱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求连续拍摄十二小时,从早晨到傍晚,跟着慕容雪的年龄变化,妆容和状态也实时调整。
“你确定?”化妆师问,“这样会很累。”
“但真实。”李萱说,“慕容雪在病床上回忆一生,思绪是连续的。如果我中间打断,情绪就断了。”
刘导同意了。于是从早晨六点开始,李萱躺在病榻上,开始表演。
十六岁的慕容雪,声音清脆,眼神明亮,说到父王母后时带着撒娇。
二十岁的慕容雪,声音变沉,眼神里有忧郁,说到亡国时手指抓紧被褥。
三十岁的慕容雪,声音冷静,眼神锐利,说到复仇时嘴角有冷笑。
四十岁的慕容雪,声音威严,眼神沧桑,说到治国时眉头紧锁。
五十岁的慕容雪,声音疲惫,眼神浑浊,说到失去的亲人时眼眶泛红。
六十岁的慕容雪,声音微弱,眼神空洞,说到一生时,只剩一声叹息。
拍到最后一个镜头,慕容雪说完“我这辈子...值了”,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不是悲伤,是释然。
“卡!”刘导的声音有些哽咽,“过了...这条过了。”
李萱睁开眼,浑身像散了架。但她知道,这场戏成了。
收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李萱累得话都说不出来,被小杨扶回酒店。刚进房间,就闻到一股香味——桌上摆着几个餐盒,还有一张纸条:
“听说你今天拍重头戏,给你带了点吃的。好好休息。戴言。”
她打开餐盒,是云南特色的过桥米线,还有几样小菜。心里一暖。
正要吃,手机响了,是赵姐:“萱姐,那个王总...他私下接触了苏灵儿。”
“什么意思?”
“他想让苏灵儿取代你,演慕容雪的晚年部分。理由是你太年轻,演老年人不像。”
李萱冷笑:“他怎么不直接说想换人?”
“因为刘导不同意。”赵姐说,“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想分走你的戏份。”
“苏灵儿同意了?”
“还在谈。但看她团队的态度...好像有点动心。”
李萱放下筷子,没了胃口。娱乐圈就是这样,永远有人在背后算计。
“萱姐,我们怎么办?”
“演得更好。”李萱说,“用演技堵住所有人的嘴。”
她走到窗前,看着大理的夜景。古城灯火璀璨,远处苍山如黛。
慕容雪在病榻上说:“我这辈子,值了。”
那她李萱呢?
路还长,战斗还未结束。
但今晚,她决定先吃一碗热腾腾的米线。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演戏,有力气战斗。
她回到桌前,打开餐盒,香气扑鼻。
嗯,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