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到北京的航班上，李萱把威尼斯的奖杯塞在随身背包里，用围巾裹了好几层，像在藏赃物。
空姐第三次经过时，终于忍不住问：“李小姐，您包里的东西...需要我帮您放行李架吗？”
“不用不用！”李萱抱紧背包，“这里面的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
邻座的戴言实在看不下去，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丝绒布袋递过去：“用这个装，至少看起来正常点。”
李萱打开布袋，里面居然是配套的奖杯收纳盒，尺寸刚好合适。她目瞪口呆：“戴老师，你...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
“去年在东京电影节得的，一直没拿回家。”戴言淡定地喝了口水，“先借你用，下飞机记得还我。”
李萱小心翼翼地把奖杯放进盒子，果然严丝合缝。她长舒一口气，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等等，那你的奖杯呢？”
“托运了。”戴言耸肩，“用衣服裹着塞行李箱，摔坏了算保险公司的。”
李萱：“......”她觉得自己刚才那副样子简直像个傻子。
飞机降落北京时是凌晨四点，但机场出口已经挤满了媒体和粉丝。李萱一出现，闪光灯亮得能照亮整个停机坪。
“李萱！看这里！”
“奖杯能展示一下吗？”
“威尼斯获奖有什么感想？”
李萱保持着微笑，把装着奖杯的背包抱在胸前——戴言那个收纳盒太高级，她没好意思拿出来。
好不容易挤上车，赵姐在车里等她，第一句话就是：“萱姐，你上热搜了，而且是三个。”
李萱接过平板一看：
#李萱威尼斯封后#爆
#华语电影再获国际认可#
#李萱获奖感言提及非遗传承#
点开第三个话题，是她获奖时那段关于非遗传承人的发言，被官媒转发点赞：“青年演员的责任与担当。”
评论区一片好评，但也有些酸溜溜的声音：
“不就是个电影节影后嘛，看把她能的。”
“又开始立文化人设了。”
“坐等她翻车。”
李萱关掉平板：“苏灵儿那边有什么动静？”
“她昨天发了一组在威尼斯拍的照片，通稿说是‘文化之旅’，还买了个热搜#苏灵儿助力传统文化走出去#。”赵姐撇嘴，“但下面评论翻车了，网友都在问：‘你助力了哪个传统文化？’”
李萱笑了：“不用理她。工作室那边怎么样？”
“爆了。”林小雨从前座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从昨天到现在，接到十二个剧本邀约，三个国际品牌的代言邀请，还有两个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评委邀请！”
“评委？”李萱愣了，“我才得了一个奖，就当评委？”
“威尼斯影后的分量很重的。”赵姐说，“而且对方看中的是你在非遗项目上的影响力，想让你担任一个‘文化传承’主题单元的评委。”
李萱想了想：“剧本先筛一遍，品牌合作要跟非遗项目有联动才考虑，评委邀请...我考虑考虑。”
“还有，”林小雨压低声音，“陈一鸣导演刚才联系我，说有个好莱坞导演看了《光影边缘》，想跟你聊聊。”
好莱坞？李萱心跳漏了一拍。
“哪个导演？”
“罗伯特·米勒。”
李萱倒吸一口凉气。罗伯特·米勒，好莱坞少数族裔导演的代表人物，以挖掘演员潜力着称，去年刚拿了奥斯卡最佳导演。
“他要聊什么？”
“新片，讲亚裔移民家庭的故事，女主角是个在唐人街长大的华裔女孩。”林小雨顿了顿，“但他有个要求——面试要用英语演一段，而且必须是即兴。”
又是即兴。李萱想起郑导的试镜，也是即兴发挥。这些大导演怎么都爱玩这套？
车子驶入市区，天已经亮了。李萱看向窗外，北京的清晨车流如织，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回到家，她泡了个澡，然后打开电脑看工作邮件。邮箱爆满，大部分是祝贺，少数是合作邀约，还有几封...是威胁信。
“李小姐，见好就收，别挡别人的路。”
“威尼斯奖杯很漂亮，但小心摔碎。”
“非遗项目不是你的挡箭牌，适可而止。”
没有署名，但李萱知道是谁干的。她把邮件转发给赵姐：【报警处理。】
刚发完，门铃响了。李萱从猫眼看出去，是快递员。她签收了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愣住了——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贺礼。
苏绣大师寄来一副绣着“实至名归”的绣品；景泰蓝师傅寄来一个小奖杯造型的摆件；蜀绣大师寄来一条绣着竹子的丝巾，附言：“竹子再高，根在土里。”
还有杨师傅从贵州寄来的腊肉和米酒，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女娃娃，喝酒吃肉，继续往前走！”
李萱眼眶一热。这些质朴的礼物，比任何昂贵的贺礼都珍贵。
她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最重的奖杯，是你们的认可。”
刚发完，戴言就打来电话：“看到朋友圈了。不过提醒你一句，接下来你会很忙，做好心理准备。”
“有多忙？”
“我当年拿东京影帝后，连续三个月每天睡不到五小时。”戴言说，“颁奖季要开始了，《光影边缘》要冲国内奖项，《暗香》要宣传，非遗项目要推进，还有好莱坞的邀约...你会像陀螺一样转。”
李萱苦笑：“我已经感觉到了。”
“但这也是好事。”戴言说，“演员最怕的不是忙，是闲。把握好这个机会。”
挂了电话，李萱看着满屋子的贺礼，深吸一口气。是啊，忙是好事，说明有戏拍，有人看。
下午，她去了工作室。团队都在等她，一进门就是热烈的掌声。
“欢迎我们的国际影后！”赵姐带头喊。
“别别别...”李萱赶紧摆手，“羞耻play吗这是。”
玩笑归玩笑，会议很快进入正题。林小雨汇报非遗项目进展：“巴黎时装周后，又有三个国际品牌联系我们，想合作。其中一个是英国王室御用品牌，很有分量。”
“接，但要筛选。”李萱说，“必须保证师傅们的工艺得到尊重，不能只是贴牌生产。”
“明白。另外，苏灵儿那边...”林小雨顿了顿，“她签了那个意大利品牌的代言，但销量很一般。品牌方最近在联系我们，想挖角。”
“告诉他们，我们不挖人，但如果他们想合作，可以一起开发新系列。”李萱说，“生意是生意，没必要搞成你死我活。”
赵姐接着汇报影视项目：“《筑梦》定档下个月，路演安排已经出来了，十五个城市，连续二十天。另外，郑导的《暗香》提档国庆，宣传期会和《筑梦》重叠，你得两边跑。”
“能协调开吗？”
“勉强可以，但你会非常累。”赵姐翻着日程表，“上午可能在深圳，下午就要飞成都，晚上还要视频会议。”
李萱揉了揉太阳穴：“没事，我撑得住。”
“还有好莱坞那个邀约。”赵姐表情严肃，“罗伯特·米勒导演下周来北京，约了见面。但有个问题...苏灵儿那边也在接触这个项目。”
“她怎么接触的？”
“通过投资方。”赵姐压低声音，“米勒导演这部戏有中资，苏灵儿搭上了其中一家。”
李萱冷笑：“她真是无孔不入。”
“但米勒导演是出了名的有原则，不一定买账。”赵姐说，“我们准备了一份详细的资料，包括你所有的作品，非遗项目的成果，还有英语能力证明。”
“英语...”李萱头疼，“我最近在学，但距离流利还差得远。”
“导演说了，可以配翻译，但演员之间的交流要自己来。”赵姐说，“所以这几天你得突击英语。”
接下来的五天，李萱过上了白天跑路演、晚上学英语、半夜看剧本的非人生活。她请了个英语老师，是个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年的华裔老太太，教法很特别——不看教材，只看电影。
“看《教父》，学男人的对话；看《欲望都市》，学女人的对话；看《老友记》，学日常对话。”老太太说，“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忘掉自己是在‘学’英语，要觉得自己就是在‘用’英语。”
李萱跟着学，进步很快。但最大的难关是口音——她的英语有很明显的中式口音。
老太太却说：“别刻意改口音。你是个中国演员，有点口音很正常。重要的是表达清晰，有情感。”
路演第一站，上海。《筑梦》的首映礼，李萱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就去了。主持人问她为什么穿这么朴素，她说：“今天的主角是电影，是那些古建筑，不是我。”
映后交流时，有观众问：“李萱，你演了这么多不同的角色，哪个最难？”
李萱想了想：“都难，但难在不同的地方。阿珍难在要演出二十年的跨度，林晚晴难在要演出三层面具。但最难的是...每次演完一个角色，都要学会放下，不然下一个角色进不来。”
“那你是怎么放下的？”
“写角色日记，把想对角色说的话写下来，然后烧掉。”李萱笑了，“听起来有点迷信，但对我有用。”
路演一场接一场，李萱的状态越来越好。她发现，和观众面对面交流，能让她更理解表演的意义——不是为了得奖，是为了触动人心。
第五天，在成都，她遇到了一个特别的观众。那是个坐着轮椅的老奶奶，看完电影后拉着她的手说：“姑娘，我年轻时也是搞建筑的，后来腿坏了，改行了。谢谢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梦想。”
李萱蹲下来，平视着老人：“奶奶，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们这些前辈，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宝贵的遗产。”
这一幕被媒体拍下来，又上了热搜。
苏灵儿那边坐不住了。李萱在路演第六站时，收到了赵姐的紧急电话：“苏灵儿团队发了一篇长文，说你在威尼斯获奖是‘运气好’，说你根本不懂表演理论，全靠导演调教。”
“还有呢？”
“他们找了一个所谓的‘表演学教授’，录视频分析你的演技，说‘缺乏系统性训练，难成大器’。”
李萱笑了：“他们急了。”
“我们要回应吗？”
“不。”李萱说，“让作品说话。《暗香》的预告片不是今天发终极版吗？发出去，用数据打脸。”
当天下午，《暗香》终极预告发布。24小时播放量破亿，刷新了国产电影预告片的纪录。
预告片里，李萱的每个眼神都是戏。特别是那句“我这辈子，只做对了一件事——选择了正确的路”，被网友反复播放。
那个“表演学教授”的视频，很快被网友扒出黑历史——根本不是正经教授，是个开培训班的三流老师。舆论一片嘲讽。
苏灵儿团队灰头土脸地删了文章，但影响已经造成——业内人士都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演员。
路演第十天，李萱终于见到了罗伯特·米勒导演。见面地点在国贸的一家咖啡馆，导演很随和，穿着牛仔裤和格子衬衫。
“我看过《光影边缘》，很感动。”米勒导演的英语有加州口音，语速很快，“特别是你教新人演戏那场，很真实。”
“谢谢导演。”李萱努力跟上他的语速，“那场戏的灵感来自我在横店的经历。”
“我知道，你做足了功课。”米勒导演从包里掏出一份剧本，“这是我的新片《金山》的剧本，女主角梅，一个在旧金山唐人街长大的女孩，父亲是洗衣工，母亲是裁缝。她想当演员，但家庭不允许。”
李萱接过剧本，翻开第一页。
“我想让你试一段戏。”米勒导演说，“情境是：梅第一次去好莱坞试镜，被拒绝后回到家，发现父亲病了，但家里没钱看病。她坐在门口，想哭，但不能哭，因为她是家里的支柱。”
李萱闭上眼睛。她想起杨师傅，想起那些在横店坚持的群演，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的艰难。
再睁眼时，她已经是梅了。
没有台词，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虚空。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那是长期做针线活留下的习惯。嘴唇抿紧，眼眶发红，但眼泪始终没掉下来。
然后，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转身推门进屋。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一滴泪终于落下，但她抬手擦掉了。
静默。
米勒导演看了她很久，然后鼓掌：“很好。你没有演悲伤，你演了克制。这正是我要的。”
“谢谢导演。”
“不过，”米勒导演话锋一转，“你的英语需要提高。梅是在美国长大的，英语是母语。你能在开拍前达到流利水平吗？”
“我能。”李萱毫不犹豫，“给我三个月，我可以。”
“好，我相信你。”米勒导演笑了，“但还有最后一个考验——下周，跟我去旧金山唐人街住一周，跟当地的华裔家庭一起生活。你能做到吗？”
“能。”
“那...”米勒导演伸出手，“合作愉快？”
李萱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从咖啡馆出来，李萱手都在抖。她给戴言发消息：【拿下了。但要先去旧金山体验生活。】
戴言很快回：【恭喜。旧金山是个好地方，记得吃那边的中餐，跟国内很不一样。】
李萱笑了，又给陈一鸣导演发消息：【导演，我可能要请假了。】
陈导回复：【听说了。去吧，这是华语演员难得的机会。但记得，根在中国。】
【我永远不会忘。】
收起手机，李萱站在国贸的天桥上，看着北京的车水马龙。
从威尼斯到好莱坞，从非遗传承人到国际影后，这条路她走了很久。
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北京的天空，发朋友圈：
“出发，是为了更好地回来。”
远方，飞机划过天际，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属于李萱的新篇章，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