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横店群演公寓的公共淋浴间里，李萱一边冲澡一边哼着跑调的《上梁号子》，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萱姐，你再这么唱下去，整栋楼都要报警了。”小玲顶着鸡窝头推门进来，睡眼惺忪地挤牙膏。
“这叫晨间开嗓，懂不懂？”李萱关掉水龙头，裹上浴巾，“而且我今天心情好——昨天杨师傅的视频上了热搜，苏灵儿那些拉踩通稿全被压下去了。”
小玲刷着牙含糊道：“要我说，苏灵儿就是闲的。好好拍自己的戏不行吗，非盯着别人...”
“这就是娱乐圈，踩别人才能显得自己高。”李萱擦着头发，“不过她这次失算了，真实永远比营销有力量。”
话虽这么说，但李萱心里清楚，苏灵儿绝不会善罢甘休。按照原着剧情，苏灵儿在这个阶段应该已经搭上了某个视频平台的高层，准备用一部S+古装剧彻底奠定一线地位。而现在因为《筑梦》的提前成功，苏灵儿的上升路径被打乱了，她只会更疯狂地反扑。
想到这里，李萱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她记得原着里提过，苏灵儿在这个时间点做过一件很损的事——买通某八卦周刊，偷拍对家女演员的素颜照和丑态，然后发通稿拉踩“女神形象崩塌”。
而当时那个倒霉的对家女演员...好像就是她自己？
不对，原着里的李萱这个时间点应该在拍一部都市剧，不是古装戏。但蝴蝶效应之下，谁知道苏灵儿会不会故技重施呢？
“小玲，”李萱突然转身，“这几天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在片场附近转悠？比如拿着长焦镜头的，或者一直低头玩手机却时不时瞟这边的？”
小玲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昨天下午收工时，我好像看到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对面二楼窗户那儿站了很久。不过横店这种地方，狗仔本来也多，我都没在意。”
李萱心里警铃大作。她快速套上衣服，冲出淋浴间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
果然，在某个着名的八卦论坛上，已经出现了几个暗戳戳的帖子：
【理性讨论，某刚拿了影后的女星，素颜状态是不是有点垮？】
【听说某女星在剧组耍大牌，要求单独休息室？群演们都只能蹲墙角？】
【纯路人，感觉某女星的演技被高估了，新电影全是靠题材红利...】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说谁。而且帖子下面已经有人开始“解码”，把李萱的名字打在了公屏上。
“动作真快。”李萱冷笑一声，截图发给工作室的公关总监赵姐，附言：【有人开始黑我了，查一下Ip和水军来源，重点盯着苏灵儿那边。】
五分钟后，赵姐电话就打来了：“萱姐，查到了，水军公司是‘星光璀璨’，苏灵儿的宣传团队长期合作的。他们这次很小心，用了好几层跳板，但还是被我们技术部门抓到了尾巴。”
“证据保存好。”李萱冷静地说，“先按兵不动，让他们继续跳。等他们黑得最起劲的时候，我们再把证据甩出来，顺便告他们诽谤。”
“明白。不过萱姐，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些反制措施？比如放点你的正能量物料？”
李萱想了想：“不急。今天剧组要拍一场很重要的戏，等拍完了，你让摄影师抓几张现场花絮——要那种特别真实的，我蹲在地上吃盒饭的，帮群演对戏的，跟老演员请教的。不用精修，原图直出。”
“原图？那你的黑眼圈和痘痘...”
“就是要黑眼圈和痘痘。”李萱笑了，“观众早就看腻了精修图，真实才有力量。对了，顺便让文案组准备一段话，就写‘演员的本职是把戏演好，不是把图修好’。”
挂了电话，李萱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想黑她？那得先问问她脑子里那本“原着百科全书”答不答应。
上午七点，片场。
今天要拍的是《光影边缘》中至关重要的一场戏：阿珍在影视城第十三年，遇到了一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年轻导演。导演看中了她身上那种“被生活打磨过的质感”，邀请她在一部独立短片里演女主角。
这是阿珍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主角的机会。
开拍前，陈导把李萱和演年轻导演的演员叫到一起讲戏。
“这场戏的情绪层次非常复杂。”陈导拿着剧本，眉头紧锁，“阿珍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怀疑。她不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然后是惶恐，怕自己演不好。接着是激动，但激动里又掺杂着酸楚——等了十三年，终于等到了，可这十三年已经过去了。”
年轻导演的演员叫周扬，是个很有灵气的新人，他举手提问：“导演，那我这个角色，对阿珍应该是种什么态度？伯乐识千里马的那种欣赏？”
“不。”陈导摇头，“没那么浪漫。你这个导演很穷，剧组只剩最后一点钱，请不起专业演员，所以才在群演里找。你不是欣赏阿珍，你是没得选。但在这个过程中，你逐渐发现了她身上被埋没的光芒。”
周扬若有所思地点头。
陈导看向李萱：“最难的是阿珍答应那场。她应该说‘好’，但这个‘好’字里，要包含前面所有的情绪层次。你试试看。”
李萱闭上眼，深呼吸。她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第一次拿到有台词角色时的感觉——不是开心，是害怕。怕自己搞砸，怕让导演失望，怕这个机会溜走就再也不会回来。
那种感觉，和阿珍此刻的心境是相通的。
“导演，我准备好了。”她睁开眼。
“好，各部门准备——！”
拍摄开始。
场景是在影视城一家破旧的小餐馆。阿珍刚下工，脸上还带着妆。年轻导演王宇（周扬饰）推门进来，在她对面坐下。
“你是...阿珍姐？”王宇试探地问。
阿珍警惕地抬头：“有事？”
“我叫王宇，是个导演。”王宇从背包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剧本，“我在筹备一个短片，想请你演女主角。”
阿珍愣了三秒，然后笑了，那笑容很讽刺：“小伙子，你找错人了吧？我就是个群演，没演过主角。”
“我看过你演戏。”王宇认真地说，“上个月在民国街，你演一个卖花女，只有三秒镜头，但你眼睛里全是戏。还有上周在明清宫苑，你演一个生病的宫女，咳嗽的样子特别真实...”
他如数家珍般说出阿珍最近跑过的每一个组，演过的每一个小角色。
阿珍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盯着王宇，眼神从怀疑变成困惑，再变成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为什么是我？”她问，声音很轻。
“因为我的短片需要真实。”王宇把剧本推到她面前，“讲的是一个中年女工在下岗后重新找工作的故事。专业演员演不出那种被生活打磨过的疲惫感，但你有。”
阿珍的手指颤抖着，碰了碰剧本封面。那上面写着片名：《浮萍》。
“我...我没演过主角，可能会搞砸。”她说。
“没关系，我教你。”王宇的眼睛很亮，“而且，你不想试试吗？当了十三年背景板，不想站到镜头中央一次？”
阿珍沉默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看着指甲缝里洗不掉的污垢。十三年，她在镜头边缘站了十三年，看着无数主角在中央光彩照人，自己永远是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子。
现在，有人对她说：站到中间来。
她抬起头，嘴唇动了动。那个“好”字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说出口时，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誓言：
“好。”
“卡！”
陈导从监视器后站起来，眼眶有点红。他沉默了几秒，才说：“这条...过了。”
全场安静，然后爆发出掌声。周扬激动地抱住李萱：“萱姐，你刚才那个眼神...我都看哭了！”
李萱还沉浸在情绪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是你带得好。”
中午休息时，李萱收到赵姐发来的消息：【黑料又升级了，说你在剧组霸凌新人，还附了张模糊的照片，看起来像你在训斥周扬。】
附带的截图里，正是上午拍戏时她和周扬讲戏的画面——她表情严肃，周扬低头聆听，角度选得刁钻，看起来确实像她在训人。
李萱笑了，直接给赵姐拨电话：“可以收网了。把我们准备好的花絮发出去，再让周扬发条微博，就写‘感谢萱姐指导，今天又学到了’。”
“明白。对了，那个偷拍的狗仔我们已经控制住了，他承认是苏灵儿团队雇的，愿意作证。”
“先别急着放证据。”李萱想了想，“等苏灵儿自己跳得最高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
下午的拍摄继续。这场戏是阿珍第一次作为主角站在镜头前，紧张得全身僵硬，连续NG二十多次。
李萱演这段时，没有刻意夸张地表现紧张，而是用细节堆砌——手心的汗在裤子上擦了又擦，说台词时声音发飘，眼神不敢直视镜头，总是下意识地往边缘瞟...
“停！”陈导喊，“阿珍，你现在是主角了，镜头在追着你，不是你追着镜头！放松，就当还是在演群演，只是这次镜头离你近了一点。”
这句台词让李萱心里一震。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担纲电视剧女主角时的情景——也是这么紧张，也是导演说了类似的话：“就当还是在演配角，只是这次戏份多了点。”
原来不管到了哪个位置，演员面对镜头时最本真的恐惧都是一样的。
“导演，给我五分钟。”她说。
李萱走到片场角落，闭上眼睛，开始做一种很奇怪的练习——她开始模仿各种动物。
这是她前世在某本演技书里看到的偏门方法：模仿动物的状态，能打破人类社会的表演范式。猫的慵懒，狗的忠诚，鸟的警觉，马的奔放...
她先从猫开始，弓起背，眼神变得慵懒又锐利。然后是狗，吐着舌头，尾巴摇摆。接着是鸟，脖子灵活转动，随时准备起飞...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看傻了，有人偷偷拍照。李萱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练习中。
五分钟后，她睁开眼，眼神变得清澈而直接。
“导演，我准备好了。”
再次开拍。
这次，阿珍站在镜头前，依然紧张，但那种紧张变成了生动的能量。她不再躲避镜头，而是开始与镜头“对话”——她的眼睛看着镜头，仿佛在透过镜头看着每一个未来的观众。
她说出台词，声音依然有些抖，但抖得真实，抖得动人。
“过！”陈导激动地拍大腿，“就是这个状态！李萱，你刚才那是什么练习？我从来没见过！”
“动物模仿法。”李萱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个前辈教的，说能打破表演惯性。”
“有用，太有用了！”陈导转头对助理喊，“记下来，以后表演课加上这一项！”
收工时已是傍晚。李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公寓，刚打开手机就看见微博炸了。
#李萱动物模仿法#上了热搜第一。
点进去，是下午她模仿动物的九宫格动图，配文：【据说这是萱姐自创的表演练习法，工作人员都看傻了哈哈哈】
评论区一片欢乐：
“救命，萱姐模仿狗狗那张好像啊！尾巴呢？给我看看尾巴！”
“猫猫那张绝了，那个慵懒又傲娇的眼神，是我家主子本主了。”
“原来影后私下这么沙雕的吗？爱了爱了。”
“重点不是沙雕，是她为了演好戏真的在拼命探索方法啊！”
“对比某位只知道买热搜的女星，高下立判。”
苏灵儿那边买的黑热搜，瞬间被挤到了十名开外。
更妙的是，周扬真的发了微博：【今天跟萱姐学到了超多，特别是如何快速进入角色状态。那张所谓的‘训斥’照，其实是萱姐在耐心给我讲戏。感恩遇见这么好的前辈@李萱】
配图是两人在片场认真讨论剧本的照片，还有一张自拍合影，笑得特别灿烂。
这条微博一出，苏灵儿团队买的水军彻底哑火。赵姐趁热打铁，放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花絮视频——李萱蹲在地上吃盒饭，帮老群演按摩肩膀，深夜还在和道具组讨论细节...
真实永远最有力量。舆论彻底反转。
李萱刷着评论，嘴角上扬。这时，戴言的电话打来了。
“恭喜，又打赢一仗。”戴言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你也太拼了，动物模仿法？你怎么想出来的？”
“书上看的。”李萱含糊带过，“对了，你那边路演结束了吗？”
“最后一站，明天回北京。”戴言顿了顿，“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接到一个新剧本，民国谍战片，导演是郑国伟。”
李萱心里一震。郑国伟！国内顶尖的商业片导演，他的电影票房从未失手。在原着里，戴言确实拍过郑导的谍战片，但那是一年后的事，而且那部电影成了他的转型之作，让他从偶像派彻底蜕变为实力派。
蝴蝶效应又让时间线提前了。
“剧本怎么样？”李萱问。
“很好，人物复杂，有很多发挥空间。”戴言说，“不过有个问题——女主角的人选还没定。郑导看了《筑梦》，对你很有兴趣，想请你来试镜。”
李萱愣住了：“我？谍战片？”
“对，女主角是个双重间谍，表面是上海滩的歌女，实际是我党特工。需要既能演出风尘味，又能演出革命者的坚毅。”戴言说，“郑导觉得你有这个潜力。”
李萱心跳加速。郑国伟导演的戏，又是这么复杂的角色...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但是，档期呢？她还在拍《光影边缘》，后面还有《筑梦》的后续宣传，工作室的项目...
“档期可以协调。”戴言仿佛猜到了她的顾虑，“郑导的戏三个月后开机，拍摄期四个月。如果你接，正好《光影边缘》拍完，有一个月的空档准备。”
“试镜什么时候？”
“下周六，在上海。”戴言说，“郑导的试镜很特别，他不看表演片段，而是给演员一个情境，让演员即兴发挥。我建议你提前准备几个民国歌女的经典片段，还有...练练跳舞。”
跳舞？李萱头皮发麻。她唱歌还行，跳舞就真的是短板了。
“必须会跳舞吗？”
“歌女嘛，总要会点交际舞。”戴言笑了，“别怕，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舞蹈老师，可以介绍给你。而且你还有一周时间，突击训练应该来得及。”
挂了电话，李萱躺在床上，脑子乱成一团。郑国伟导演的戏，双重间谍的角色，和戴言再次合作的机会...这诱惑太大了。
但跳舞？她想起自己上次跳还是大学文艺汇演，四肢僵硬得像木偶。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她自言自语，“不就是跳舞吗？我连动物都能模仿，还怕这个？”
正想着，手机又响了，是林小雨发来的微信：【萱姐，我到北京了。非遗纪录片的方案我重新做了一版，加入了‘非遗+时尚’的跨界合作模块，您什么时候方便看看？】
李萱回复：【明天下午吧，我在横店拍完上午的戏就飞回去。】
【好的。对了，我联系上了几位非常厉害的非遗传承人，其中有一位苏绣大师，已经九十岁了，还在坚持每天绣两小时。她说想见见你。】
九十岁的苏绣大师...李萱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立刻给赵姐打电话：“赵姐，帮我查一下，苏灵儿最近是不是在接触一个高奢品牌的代言？”
“对，听说在谈一个法国品牌的亚洲区代言人，主打的是‘东方韵味’。”赵姐说，“怎么了？”
“如果我们能先一步推出‘非遗+时尚’的跨界合作，邀请国际设计师和非遗大师合作，是不是比单纯的代言更有分量？”李萱眼睛发亮。
赵姐愣了一下，随即激动起来：“你是说...用非遗元素做时尚设计，然后我们来做这个项目的发起方和记录者？”
“对！这样既能推广非遗，又能创造商业价值，还能堵死苏灵儿走‘东方韵味’人设的路。”李萱越说越兴奋，“你让小雨把方案做详细点，我明天回去跟她详谈。”
挂了电话，李萱走到窗前。夜色中的横店依然灯火通明，远处有剧组在拍夜戏，探照灯的光柱划破夜空。
这里永远不缺故事，不缺梦想，也不缺明争暗斗。
但这一次，她不想只做一个被动的演员。她要主动创造故事，创造价值，创造属于自己的规则。
手机震动，是戴言发来的舞蹈老师联系方式，附言：【老师说可以明天开始上课，每天两小时，强度很大，做好心理准备。】
李萱回复：【不怕，我连陈导的戏都能扛，还怕跳舞？】
发完这条，她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电脑搜索“民国歌女经典舞步”。网页上跳出黑白的影像资料，那些穿着旗袍的女子在舞台上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看着看着，李萱突然笑了。
也许，这就是演员最迷人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角色会带你走向何方。可能是横店的尘土，可能是上海滩的霓虹，也可能是贵州深山的吊脚楼。
但无论去哪，她都要把每个角色演到骨子里。
窗外传来隐约的歌声，不知是哪个剧组在拍夜戏。李萱关上电脑，躺回床上。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要拍戏，要跳舞，要谈项目，要打怪升级。
但她准备好了。
毕竟，她可是看过剧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