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戛纳，海水蓝得不像话。李萱坐在临海酒店的阳台上，看着手里那份密密麻麻的行程表，突然觉得眼前蔚蓝的地中海都不香了。
“萱姐，这是今天下午《丝路》媒体放映的采访提纲。”小杨递过来平板，“法国《电影手册》的专访排在三点，bbc的纪录片采访在五点，晚上七点是官方晚宴，您和戴老师要一起走红毯...”
“等等，”李萱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是我和戴老师一起走红毯？电影女主角和男主角一起走不是很正常吗？”
小杨表情微妙：“皮埃尔导演说...这样更有话题度。而且戴老师那边也同意了。”
李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戛纳的红毯，全世界的镜头，她和戴言并肩而行...明天的娱乐头条会怎么写，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手机响了，是戴言发来的消息：【到酒店了？下午对一下采访口径，有几个问题比较敏感。】
李萱回复：【好，在哪见面？】
【你房间不方便，来我房间吧。1608。】
李萱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三秒，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进卧室：“小杨！快帮我看看穿哪件衣服！不对不对，是去谈工作，不能太刻意...但也不能太随便...”
小杨憋着笑：“萱姐，您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去约会呢。”
“胡说什么！”李萱耳朵发烫，最后还是选了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这样总行了吧？看着就像谈工作的！”
下午两点，李萱准时敲开1608的房门。戴言开门时正在打电话，示意她先坐。他今天也穿得很休闲，灰色针织衫和卡其裤，看起来比平时温和许多。
李萱坐在沙发上，环顾房间——干净得不像有人住，只有书桌上摊开的几份文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她注意到一份文件的标题：《好莱坞亚裔演员生存状况调查报告》。
戴言挂了电话走过来：“看什么呢？”
“这个报告...”李萱指了指，“您怎么在研究这个？”
“为下一个项目做准备。”戴言在她对面坐下，“不过今天先不说这个。来，看看这些采访问题。”
他递过来几张打印纸，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问题。李萱扫了一眼，眉头皱起来：“‘中国电影审查制度是否限制了创作自由’...‘你对好莱坞近年来的亚裔热潮怎么看’...‘有评论认为《丝路》的成功是因为迎合了西方观众的东方想象’...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都是必问题。”戴言语气平静，“戛纳的记者比国内犀利得多，我们必须提前准备好回答策略。”
两人花了两个小时逐一分析问题，推敲措辞。戴言甚至模拟了几个刁钻的追问场景，让李萱练习应对。当李萱终于能流利地说出一段既维护国家立场又体现艺术追求的英文回答时，戴言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不错，进步很大。”他看了看表，“媒体放映还有一个小时，你先回去准备。记住，回答问题时不卑不亢，专业第一。”
李萱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戴老师，谢谢您。”
“不用谢。”戴言正在整理文件，头也没抬，“我们是合伙人，一荣俱荣。”
李萱心里一暖，关上门离开。
下午的媒体放映在电影宫最大的卢米埃尔厅举行。当李萱和皮埃尔导演、戴言一起走进放映厅时，台下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她深吸一口气，露出得体的微笑。
放映开始。两个多小时的《丝路》在戛纳的大银幕上展现出了惊人的魅力——壮丽的丝路风光，细腻的文化碰撞，克制的爱情线索。当最后裴清漪站在君士坦丁堡的港口回望东方时，全场响起了掌声。
媒体提问环节，果然有记者抛出了那个尖锐的问题：“李小姐，中国严格的电影审查制度是否影响了《丝路》的艺术表达？您如何在限制中创作？”
李萱拿起话筒，用流利的英语回答：“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化和法律体系。在中国，电影审查更多的是对内容的规范，而不是对艺术的限制。事实上，《丝路》的创作过程很自由，我们聚焦的是人类共通的情感和文明对话——这些是不需要‘突破限制’去表达的，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最宝贵的东西。”
回答得滴水不漏。戴言在台下微微点头。
另一个记者问戴言：“戴先生，您是好莱坞最成功的亚洲演员之一。您认为‘亚裔热潮’是真实的进步，还是昙花一现？”
戴言接过话筒：“我认为是进步，但还不够。真正的进步不是让更多亚裔面孔出现在银幕上，而是让亚裔故事被平等地讲述。《丝路》就是一个例子——它不只是在好莱坞体系里加入一个亚洲演员，而是把一个中国故事提升到世界性的高度。”
掌声再次响起。
媒体环节结束，李萱刚松了口气，皮埃尔导演就急匆匆走过来：“李，戴，有个突发情况。主竞赛单元的评委主席想私下见见你们，就在今晚的晚宴后。”
李萱和戴言对视一眼。戛纳的评委主席是意大利国宝级导演费里尼的弟子，以艺术眼光毒辣着称。他的私下接见，往往意味着对作品的特别关注。
“这是好事。”戴言低声说，“但也可能是考验。做好准备。”
当晚的红毯，李萱一袭淡金色长裙，简约优雅。戴言黑色西装，两人并肩走上红毯时，闪光灯亮如白昼。李萱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默念刚才准备的那些回答。
晚宴在卡尔顿酒店的宴会厅举行。觥筹交错间，李萱见到了无数只能在电影教科书上看到的面孔——法国新浪潮的老将，好莱坞的传奇导演，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常客...她像个电影系的学生突然闯入了毕业典礼，既兴奋又惶恐。
“放松点。”戴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现在是入围电影的女主角，不是影迷。”
李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些。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助理的陪同下向他们走来——正是评委主席安东尼奥·罗西。
“皮埃尔，这就是你的两位明星？”罗西的英语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
“是的，主席先生。”皮埃尔赶紧介绍，“这是李萱，这是戴言。”
罗西打量着两人，目光锐利：“我看过你们的电影。表演很好，特别是那种克制的张力。但我有一个问题——这部电影想表达什么？文明对话？还是东方主义的新包装？”
这个问题比下午媒体问的还要尖锐。李萱感到手心出汗，但想起戴言下午的指导，她稳住了心神。
“罗西主席，我认为这部电影表达的是理解的可能性。”她缓缓说道，“不是东方理解西方，也不是西方理解东方，而是人类理解彼此的不同。裴清漪这个角色，不是在证明东方更好，而是在证明不同的文明可以平等对话。”
罗西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很好的回答。但我更想听听，在拍摄过程中，你们遇到的最大的文化冲突是什么？”
这次是戴言接话：“最大的冲突不是中法之间，而是商业和艺术之间。投资人希望更多爱情戏，我们希望更多历史细节。最后我们找到了平衡——用爱情线吸引观众，用历史细节留住观众。”
罗西点点头，又看向李萱：“听说你在拍摄期间坚持学习波斯语，还研究唐代商业史？”
“是的。”李萱点头，“我认为演员的责任不只是表演，还要理解角色所处的世界。裴清漪是商人，我必须懂商业；她行走丝绸之路，我必须懂沿途的文化。”
“专业。”罗西赞许道，“现在的年轻演员，很少有人愿意下这种功夫了。”
谈话进行了二十分钟。结束后，罗西离开前对皮埃尔说：“你的电影很有竞争力。最重要的是，它有诚意。”
皮埃尔激动得手都在抖。送走罗西后，他压低声音说：“有戏！罗西主席很少这么评价一部电影！”
李萱和戴言相视一笑。但就在这时，李萱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赵姐发来的紧急消息：“萱萱！国内爆出新闻，说你和戴言在戛纳‘假戏真做’，还配了几张你们在阳台交谈的照片！角度选得很刁钻！”
李萱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原着中，苏灵儿就在戛纳电影节期间用类似的手段黑过竞争对手。但她没想到这次会冲着自己来。
“怎么了？”戴言察觉她的异样。
李萱把手机递给他看。戴言扫了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预料之中。处理方案准备好了吗？”
“有预案。”李萱点头，“但需要您配合。”
“你说。”
“我们立刻在各自的社交媒体发布今天的工作照——和导演的会议、准备采访的资料、甚至排练回答问题的笔记。”李萱快速说道，“用事实说话，展示我们是在工作，不是谈恋爱。同时工作室发声明，谴责偷拍和造谣。”
“可以。”戴言拿出手机，“但我觉得还可以加一步——请皮埃尔导演和几个国际媒体朋友发一些现场花絮，展示电影节期间演员的真实工作状态。用第三方视角，更有说服力。”
两人分头行动。一小时后，李萱的微博更新了一组九宫格照片：凌晨三点在酒店修改采访提纲，和导演讨论剧本，学习法国电影史资料...配文：“戛纳的一天，28小时。”
戴言则发了一段短视频，是他和李萱在模拟采访对答，两人表情严肃，完全是在工作状态。
皮埃尔导演很配合，在推特上发了他们在媒体放映前的紧张准备：“我的演员们为了今天的放映，准备了一周。真正的专业，是对每个细节的追求。”
舆论很快反转。理性的网友开始谴责偷拍者：“人家明明是在工作，硬要拍成谈恋爱！”“演员就不能有异性工作伙伴了吗？”“李萱和戴言都是专业演员，请尊重他们的职业！”
危机化解，但李萱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果然，第二天一早，小杨又带来了坏消息：“萱姐，苏灵儿也来戛纳了，她接了那个法国奢侈品牌的代言，要在电影节期间办发布会。而且...她团队放出风声，说她可能会竞争《Vogue》法国版的封面。”
李萱皱眉。原着中，苏灵儿确实在戛纳期间拿下了《Vogue》法国版的单人封面，这是中国女演员的第一次。但那是在她通过一些手段挤掉了原本人选的情况下。
“我们有什么时尚资源在谈吗？”她问。
“有，但级别不够。”小杨翻着记录，“《ELLE》国际版想做您的专访，《harpers bazaar》想约拍...但都比不上《Vogue》封面。”
李萱沉思。她其实对时尚封面没那么执着，但这是影响力的象征。而且如果让苏灵儿用不正当手段拿到封面，对整个中国演员群体的形象都不好。
正想着，戴言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邀请函：“香奈儿的高定私享会，老佛爷的遗作首秀，邀请了我们。这是顶级时尚资源，要去吗？”
李萱眼睛一亮：“当然！”
“但有个条件，”戴言说，“品牌方希望我们在私享会上展示一段即兴表演，主题是‘时尚与电影的对话’。你有信心吗？”
即兴表演？在香奈儿的私享会上？李萱心跳加速，但咬了咬牙：“有！”
私享会当晚，戛纳海边的一座私人别墅里云集了时尚界最顶尖的人物。李萱穿着香奈儿最新的高定礼服，戴言则是简约的黑色西装。当主持人宣布即兴表演环节时，全场安静下来。
主题是“一件衣服的故事”。李萱和戴言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向舞台中央。没有剧本，没有排练，他们即兴创作了一个场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在衣帽间里通过一件旧大衣回忆过往。
李萱拿起一件男式大衣，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回忆。她对着空气说话，仿佛那里站着年轻时的爱人：“这件大衣，你穿着它在大雪天来找我，肩上落满了雪花...”
戴言站在阴影里，声音低沉：“你说我的样子像圣诞老人。”
“我说你像个傻子。”李萱笑了，眼里有泪光，“那么冷的天，就为了送我一盒巧克力。”
两人的表演只有五分钟，但情感饱满，细节真实。结束时，台下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香奈儿的艺术总监激动地走过来：“太美了！这就是时尚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第二天，时尚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了这场表演。而《Vogue》法国版的主编在社交网络上转发了视频，配文：“真正的时尚，需要这样的故事感。”
三天后，李萱接到了《Vogue》法国版的拍摄邀请——不是单人封面，是她和戴言的双人封面，主题是“东方与西方的光影对话”。
拍摄当天，苏灵儿也在同一个摄影棚拍内页。两人在化妆间相遇，苏灵儿脸色不太好看：“恭喜啊，李萱，你现在是时尚圈的宠儿了。”
“运气好而已。”李萱淡淡回应。
“运气？”苏灵儿冷笑，“戴言帮了不少忙吧？有个好搭档就是不一样。”
李萱转身看她：“苏老师，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总觉得别人的成功都是靠别人？就不能承认，有些人就是比你专业，比你努力吗？”
苏灵儿噎住了。李萱不再看她，走向摄影棚。
站在镜头前，灯光打下来，戴言站在她身边。摄影师用法语说：“想象你们是丝绸之路两端的使者，第一次相遇。”
李萱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变了——那是裴清漪初见摩诘时的好奇与警惕。戴言也进入了状态，那是波斯商人审视东方来客的精明与试探。
快门声如雨。摄影师兴奋地喊着：“太棒了！就是这样！东方遇见西方！”
拍摄间隙，戴言低声说：“刚才在化妆间，你和苏灵儿的话我听到了。”
李萱一愣：“您听到了？”
“隔音不好。”戴言嘴角微扬，“说得很好。专业和努力，才是这个行业最硬的通货。”
李萱心里一暖：“谢谢戴老师。”
“不用谢。”戴言看着她，“是你自己证明了这一点。”
戛纳的旅程还在继续。颁奖礼前夜，李萱站在酒店阳台上，看着月光下的地中海。戴言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
“紧张吗？”他问。
“有点。”李萱诚实地说，“但更多是...感慨。一年前我还在国内剧组跑龙套，现在站在戛纳，还上了《Vogue》封面。像做梦一样。”
“不是梦。”戴言说，“是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两人并肩站着，海风吹来，带着咸湿的气息。远处电影宫灯火通明，明天那里将决定《丝路》的命运。
但李萱忽然觉得，结果没那么重要了。这一路走来，她收获的已经太多——不只是奖项和荣誉，更是成长和底气。
“戴老师，”她忽然说，“不管明天结果如何，谢谢您这一路的指导。”
戴言沉默片刻：“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让我看到了年轻演员该有的样子。”戴言看着海面，“专业、努力、还有...不忘初心。”
月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万千银鳞。李萱笑了，举起水杯：“那，为不忘初心，干杯？”
戴言和她碰杯：“干杯。”
清脆的声响融进海浪声里。戛纳的夜晚还很长，但李萱知道，无论明天发生什么，她都已经准备好。
因为真正的演员，不仅在顺境中闪耀，更在每一次挑战中成长。
而她的成长，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