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刚回到惊鸿院,还没来得及换下那身见客的衣裳,院外便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小姐,不好了!西院的柳姨娘带着二小姐,还有好几个管事婆子,朝着夫人的库房去了!说是要清点夫人留下的嫁妆,核对什么册子!”
沈惊鸿眸色骤然一冷。母亲的嫁妆库房,一直由她亲自掌管钥匙,柳如芸此举,分明是借题发挥,想趁机生事,甚至浑水摸鱼。
“揽月,取库房钥匙和对牌。”沈惊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冷锋,你带两个人,守在库房外围,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
“是!”揽月和隐在暗处的冷锋同时应声。
沈惊鸿整理了一下衣袖,神色恢复淡然,带着揽月和几个得力丫鬟,不疾不徐地朝库房走去。
库房院门外,此刻已是热闹非凡。柳如芸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眼眶微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正拿着帕子拭泪。沈柔薇则扶着她,楚楚可怜地对着围观的仆役们诉苦:“……我们也不是要怎样,只是母亲去得突然,这府中事务繁多,姨娘协理家务,核对一下库房册子,也是分内之事,免得日后出了差错,说不清楚……谁知守门的婆子竟如此不通情理,硬拦着不让进……”
那几个被指派的守库婆子则是满脸为难,拦在门前,寸步不让:“姨娘,二小姐,不是老奴们不通融,实在是大小姐有令,没有她的对牌,谁也不能进这库房半步啊!”
“怎么?如今这府里,竟是大小姐一人说了算了?连老夫人和老爷的话都不管用了?”柳如芸抬起泪眼,声音带着哭腔,“我好歹也是老爷抬的姨娘,帮着打理府务多年,难道连核对一下册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惊鸿年纪小,我这也是怕她被人蒙蔽,管理不善,辜负了姐姐留下的心血啊……”
这话说得极其刁钻,既抬出了老夫人和沈战,又暗示沈惊鸿年幼无能、可能被下人欺瞒,还给自己扣上了一顶“关心嫡姐遗物”的高帽。
“柳姨娘真是费心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围观的仆役们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沈惊鸿缓步走来,紫衣翩然,气度沉静,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柳如芸母女。
柳如芸和沈柔薇见到她,神色都是一僵,随即柳如芸哭得更凶了:“惊鸿,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些奴才,连我都敢拦!我不过是想核对一下姐姐的嫁妆册子,免得……”
“免得什么?”沈惊鸿打断她,语气平淡无波,“免得我管理不善?还是免得……有些人趁机中饱私囊,坏了母亲清誉?”
柳如芸脸色一白:“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清楚。”沈惊鸿走到库房门前,目光冷冷地看向柳如芸带来的那几个管事婆子,“母亲的嫁妆,自有宫中备案的册子,与府中公账分开,由我外祖家派人定期核查,从无差错。柳姨娘若是怀疑账目有问题,大可去向外祖家询问,或者直接禀明祖母、父亲,何必带着人强行闯库?此举,不免让人怀疑你的用心。”
她句句在理,字字诛心,直接将柳如芸的“好心”打成了“别有用心”。
沈柔薇见状,忙柔声道:“大姐姐误会了,姨娘绝无此意。只是近日府中削减用度,姨娘也是想看看姐姐的嫁妆里是否有可暂时挪用的寻常物件,以解府中燃眉之急,绝无他意。”
“哦?”沈惊鸿挑眉,看向沈柔薇,“妹妹的意思是,要动用我母亲的嫁妆来填补府中用度?我竟不知,镇国公府已经窘迫到需要动用已故主母嫁妆的地步了?这话若是传出去,不知外人会如何看待父亲?如何看待我们镇国公府?是说父亲无能,还是说……有人刻意败坏父亲名声?”
沈柔薇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柳如芸见女儿吃亏,心一横,拿出撒手锏,哭道:“我不管!今日我定要进去看看!老爷不在家,老夫人也是允我协理家务的,我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吗?你若执意拦着,便是忤逆不孝,不敬长辈!”
她这是要胡搅蛮缠,以身份压人了。
沈惊鸿却丝毫不惧,反而上前一步,逼视着柳如芸,声音陡然转厉:“柳姨娘口口声声协理家务,那我问你,协理家务,可有权力擅自调动主母嫁妆?大胤律法,女子嫁妆归其本人及子女所有,夫家尚且无权擅动,你一个姨娘,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打主母嫁妆的主意?!你这是视律法于无物,还是觉得我沈惊鸿年幼可欺,护不住母亲留下的东西?!”
她声音清越,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震得柳如芸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你……你……”柳如芸指着沈惊鸿,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另外,”沈惊鸿目光扫向周围噤若寒蝉的仆役,声音传遍整个院落,“我今日便把话放在这里,惊鸿院的事,母亲留下的一切,都由我沈惊鸿说了算!没有我的对牌,谁敢擅闯,以家贼论处,打死勿论!若有人觉得柳姨娘的话比律法、比府规更管用,大可以试试!”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看似温婉的深闺少女,而是真正展露出了镇国公府嫡长女、未来继承人的威严与魄力。
仆役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那几个跟着柳如芸来的管事婆子,更是冷汗涔涔,后悔不迭。
“现在,”沈惊鸿看向柳如芸和沈柔薇,语气不容置疑,“请柳姨娘和妹妹,立刻离开库房重地。否则,就别怪我按府规行事,请家法了!”
柳如芸看着沈惊鸿那冰冷的眼神,知道她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再看看周围仆役的态度,心知今日是彻底栽了,再闹下去,只会更丢脸。她狠狠地瞪了沈惊鸿一眼,拉着同样脸色难看的沈柔薇,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风波,被沈惊鸿以强硬姿态迅速平息。
回到惊鸿院,沈惊鸿吩咐青鸾:“今日守库的婆子,每人赏三个月月钱。另外,传我的话下去,日后若再有人敢不遵我的命令,擅闯重地,一律严惩不贷!”
“是,小姐!”揽月领命,眼中满是钦佩。
沈惊鸿坐在窗前,看着西院的方向,眼神幽深。柳如芸今日之举,绝非一时冲动,更像是试探,或者说,是狗急跳墙的前兆。看来,削减用度和自己近日的举动,已经让她们坐不住了。
她们越是急躁,露出的破绽就会越多。
“冷锋。”她轻声唤道。
“主子。”冷锋如影子般出现。
“西院那边,盯紧点。尤其是柳如芸和承恩公府的联系,我要知道她们见面的具体内容和结果。”沈惊鸿吩咐道,“还有,想办法查一下,母亲去世前,柳如芸和沈柔薇,是否接触过太医院的人,或者……承恩公府的人。”
她怀疑,母亲的死,柳如芸母女即便不是主谋,也未必干净。她们与承恩公府、乃至七皇子一党的勾结,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早。
“属下明白。”冷锋领命,悄然退下。
夜色渐深,沈惊鸿抚摸着母亲留下的一支玉簪,心中思绪翻涌。宅门内的暗流,朝堂上的风云,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而她,正站在网的中心。
前路艰险,但她无所畏惧。
惊鸿已醒,必将涤荡一切魑魅魍魉。无论是宅门内的阴私,还是朝堂上的阴谋,她都会一一踏平!
立威,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