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张灵枢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那流转的星河轨迹与深邃的智慧光芒渐渐敛去,复归平静。他掐指略一推算,发觉自己沉浸于推演之中,竟已过去了半月有余。殿内浩瀚的知识虽未尽览,但最重要的框架已然补全,无数灵感与体悟亟待静心消化吸收,化为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长身而起,青衫微拂,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再无半分锐气外露,仿佛与这古老殿堂的沉寂与厚重彻底融为一体。他缓步走向那沉重的暗金殿门,无需用力,殿门便似有感应在先,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
门外,一直恭敬守候的索辛祭司几乎在殿门开启的瞬间便有所察觉,立刻转过身,快步迎上。当他目光落在缓步走出的张灵枢身上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与困惑。
人,还是那个人,青衫依旧,面容平静。但索辛身为经验老道的祭司,灵觉远超常人,他敏锐地感觉到,此刻的张灵枢,与半月前进入传承之殿时,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本质上的变化!
之前的张灵枢,强大、深邃,如一柄藏于匣中的绝世宝剑,虽未出鞘,但那迫人的锋芒与浩瀚的气息依旧能让人清晰感知其不凡。而此刻,那迫人的锋芒感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圆融无碍的感觉。他就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光线、空气、乃至脚下古老的石板融为一体,若不刻意用眼睛去看,用神识去探,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仿佛他本就是这圣地的一部分,亘古如此。
这种“存在感”的微妙变化,让索辛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茫然,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索辛祭司,久等了。”张灵枢微微一笑,声音平和,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索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深躬身行礼,语气比以往更加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惶恐:“不敢!萨满大人您言重了!大萨满已在‘观星阁’等候多时,吩咐您若出关,请您即刻前往一叙。”
“有劳带路。”张灵枢颔首。
索辛连忙在前引路,一路上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多言,只觉得身后那看似平凡的身影,仿佛蕴藏着整片星海的重量。
观星阁位于圣地一处地势较高的石峰之上,并非华丽建筑,而是一座露天的巨大平台,中央仅有一座简单的石亭,四周矗立着几根刻满星象图谱的古老石柱。大萨满正负手立于亭中,仰望着苍穹之上初显的星辰,苍老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寂寥却又深邃。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张灵枢身上时,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与索辛相似的、却更加锐利与了然的精光!他脸上深深的皱纹仿佛都因激动而舒展开来。
“好!好!好!”大萨满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与震撼,“灵枢萨满,不过半月,你竟已……已达‘神莹内敛,道韵自成’之境?!看来传承之殿一行,你收获之巨,远超老朽想象!”
他一眼便看出了张灵枢那返璞归真般的状态,这绝非单纯力量提升所能达到,而是对“道”的理解与掌控跃升到一个全新层次的体现!
张灵枢步入石亭,微微欠身:“略有所得,不负大萨满厚望。”
“快!与老朽说说!”大萨满迫不及待地示意张灵枢坐下,亲自斟上一杯散发着清冽香气的药茶。
张灵枢坐下,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将从苍狼之喉实践所得、与传承之殿浩瀚典籍相互印证、最终借那部意外发现的《荒古吞形秘录》为钥,初步完善出一套相对系统、安全的半兽人修炼体系框架的过程,择其要点,娓娓道来。他并未隐瞒那部《秘录》的存在,但也点明了其极端危险与残缺的本质。
听到《荒古吞形秘录》之名,大萨满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与追忆之色:“竟是……竟是那部传说中的禁忌之书?!传闻乃‘吞形部落’最后一位疯癫大萨满所留,其法门诡异霸道,害人害己,导致整个部落血脉崩溃而亡,早已被列为最高禁忌,封存于殿内最深处……你……你竟从中有所得?!”
张灵枢平静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其法虽险,弃其糟粕,取其神髓,亦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正是凭借其中一些奇诡思路,与我自身之道相互印证,才得以突破诸多关隘。”
大萨满闻言,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震惊化为无比的叹服与庆幸:“天意!此真乃天意!战神指引你前来,或许正是为了解开这困扰我族无数年的死结!那吞形部落的疯狂之路虽不可取,但其对血脉本质的探索,确是我族历代先贤中走得最远、也最……惨烈的。你能从中剥离出有益之光,此等智慧与魄力,老朽……心服口服!”
他看向张灵枢的眼神,已然不仅仅是尊重,更带上了一种近乎于“托付未来”的沉重与期望。
张灵枢接着道:“如今功法主体框架已初步完善,然诸多细节,尤需大量实践验证与调整。我建议,可先行在苍狼之喉与即将抵达的考察团中,挑选不同体质、不同天赋的核心战士,分批次、小范围试行新法基础篇,详细记录其气血变化、进境速度、潜在反应,以便进一步优化。”
“正该如此!”大萨满重重点头,“此事关乎全族未来,必须稳妥至上。考察团不日即将出发,老朽会亲自挑选最可靠、最严谨的萨满随行,一切数据,务必详尽真实!”
“此外,”张灵枢顿了顿,“那《荒古吞形秘录》虽已残缺,但其提及的某些血脉深处的隐患与‘禁忌节点’,却并非虚言。我推演出的新法,虽已尽力规避,然半兽人血脉奥秘无穷,难保万全。建议联盟可暗中组建一支由精通医理与血脉研究的萨满组成的小组,参照秘录中的警示与失败记录,专门研究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修炼异变与反噬的预案,有备无患。”
大萨满神色一凛,肃然道:“此言大善!老朽即刻去办!此事……便由你全权主导,联盟所有资源,任你调配!”
两人就在这观星阁上,对着漫天星辰,详细商议了后续计划的诸多细节,从人员选拔、数据记录、资源调配,到应急预案、保密等级等等,一一敲定。
大萨满越谈越是兴奋,眼中希望之火愈燃愈烈。张灵枢的严谨、周全与那深不可测的智慧,让他彻底安心将半兽人未来的命运,押注在这位人类荣誉萨满的身上。
直到夜深沉,星辰漫天,两人才结束商议。
大萨满亲自将张灵枢送至观星阁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融入夜色,仿佛与那无垠星空化为一体,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期盼。
“战神庇佑……我族崛起之机,或许……真的来了!”他喃喃自语,苍老的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