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意渐浓,雁鸣湖畔的芦苇荡已染上一层金黄。可今日的湖畔却无半分诗意,只有肃杀的寒气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湖畔空地上,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宁缺一身黑衣,背负长弓,腰间插着元十三箭的箭囊,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精铁。他对面,隆庆皇子身着月白长袍,手持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玉扇,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不是来决战,而是来赴一场风雅的诗会。
“宁缺,你可知,你今日若低头认输,本皇子可以饶你不死。”隆庆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玉扇轻摇,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涟漪——那是知命境强者才能掌控的天地元气。
宁缺握紧了手中的铁弓,没有说话。从在荒原相遇,到书院二层楼考核的恩怨,再到隆庆暗中派人截杀他与桑桑,两人之间的仇怨早已不是一句“认输”就能化解的。
围观的人群远远站着,不敢靠近。有书院的弟子,有长安的百姓,还有不少来自西陵神殿的修士,他们都想看看,这个从荒原走来的“贱民”,如何对抗身负天纵之资的隆庆皇子。
“看来你是执迷不悟。”隆庆脸上的笑意淡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也好,本皇子便用你的血,来洗刷你对神殿的亵渎!”
话音未落,隆庆猛地挥动玉扇,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如同潮水般涌向宁缺。这股气息纯净而霸道,正是西陵神殿的正统法门“浩然气”,经过隆庆多年苦修,早已炉火纯青,寻常洞玄境修士触之即溃。
“好强的气势!”人群中有人惊呼,“隆庆皇子的修为,怕是离知命境巅峰不远了!”
宁缺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他左手握住弓身,右手抽出一支符箭搭在弦上。这支箭的箭簇是用黑铁混合朱砂炼制的,箭杆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纹,正是他耗费数月心血制成的“破气符箭”。
“嗡——”
弓弦被拉成满月,符箭上的纹路骤然亮起红光,一股凌厉的破邪之气冲天而起,竟硬生生将隆庆的浩然气撕开一道口子。
“雕虫小技!”隆庆冷哼一声,玉扇合拢,化作一道白光,试图格挡符箭。他自信以自己的修为,哪怕是洞玄境巅峰的全力一击,也能从容应对。
可就在符箭与玉扇即将碰撞的瞬间,宁缺眼中精光一闪,口中低喝:“爆!”
箭杆上的符纹猛地炸开,无数细小的符纸碎片如同蜂群般散开,每一片碎片都带着尖锐的破甲之力,绕过玉扇的防御,直扑隆庆周身大穴。这是宁缺从王宝宝的“虚无劲”中得到的启发——真正的攻击,未必需要刚猛,亦可诡谲多变。
“卑鄙!”隆庆脸色一变,没想到宁缺的符箭竟还有后招。他急忙运转浩然气护住周身,形成一道金色光罩。
“噗噗噗——”
符纸碎片撞在光罩上,发出密集的闷响。虽然没能突破防御,却也让光罩剧烈震颤,隆庆被震得后退三步,脸色一阵潮红。
“有点意思。”隆庆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多了几分凝重,“看来书院确实教了你些东西。但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
他双手结印,周身的浩然气开始旋转,渐渐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白色巨鸟虚影,双翼展开,遮天蔽日,正是西陵神殿的绝学“天鹏气”。这门功法威力无穷,据说修炼到极致,可化作天鹏,翱翔九天,瞬息千里。
“天鹏气!隆庆皇子竟将这门绝学练成了!”神殿的修士们失声惊呼,脸上露出狂热的崇拜。
白色巨鸟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双翼拍打,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俯冲而下,所过之处,芦苇荡被夷为平地,地面裂开道道沟壑。
宁缺深吸一口气,再次抽出一支符箭。这支箭比刚才的破气箭更长,箭簇闪烁着幽幽的蓝光,箭杆上刻着的是“冰缚符”。他知道,面对这等霸道的攻击,寻常的破防手段已无济于事,必须另寻他法。
“去!”
符箭离弦,化作一道蓝芒,在空中留下一道冰晶轨迹。与天鹏气碰撞的刹那,符箭骤然爆开,无数寒气喷涌而出,瞬间冻结了方圆十丈的地面,连俯冲的白色巨鸟都被冻住了翅膀,动作明显迟滞了几分。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隆庆怒吼一声,加大灵力输出。白色巨鸟挣脱寒冰的束缚,再次扑来,这一次的气势比刚才更加狂暴。
宁缺却不退反进,他连续抽出三支符箭,左手同时捏了个复杂的印诀。这是他结合符术与箭术创造的“三连射”,三支箭分别刻着“破甲”“爆炎”“穿云”三种符纹,可连环攻击,层层递进。
“嗖!嗖!嗖!”
三支符箭先后射出,在空中组成一个三角阵型,符纹相互呼应,竟形成了一个简易的符阵。破甲箭撕开天鹏气的外层防御,爆炎箭在内部引爆,穿云箭则趁着混乱,直取隆庆本体。
隆庆没想到宁缺的箭术竟如此精妙,一时不慎,被穿云箭擦着肩膀飞过,带起一串血珠。虽然伤势不重,却让他颜面尽失。
“我要你死!”隆庆彻底暴怒,体内的浩然气疯狂运转,白色巨鸟的虚影越来越凝实,几乎要化作实体。他双手一合,巨鸟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白色气刃,如同暴雨般射向宁缺,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这是天鹏气的杀招——“万刃归宗”,一旦施展,除非修为远超对手,否则绝难幸免。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连书院的弟子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陈皮皮更是急得直跳脚:“宁缺小心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缺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他从箭囊里抽出最后一支箭——这支箭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符纹,看上去平平无奇,正是他用自己的精血喂养了三年的“本命箭”。
他没有将箭搭在弓上,而是紧紧握在手中,体内的气海雪山疯狂运转,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到这支箭中。他想起了王宝宝曾对他说的话:“箭术的极致,不在于力,而在于心。心之所向,箭之所至。”
“隆庆,你说我是贱民,说我亵渎神殿。”宁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湖畔,“可我宁缺,凭自己的手吃饭,凭自己的箭保命,从未像你这般,靠着身份欺压他人!今日,我便用这支箭告诉你,何为真正的‘道’!”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本命箭掷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穿梭在白色气刃之间,无视了所有的防御,瞬间出现在隆庆面前。
隆庆瞳孔骤缩,他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支漆黑的箭上,映出自己惊恐的脸。
“噗嗤——”
本命箭没入隆庆的 shoulder(肩膀),却没有鲜血喷出,而是化作一股阴寒的气息,瞬间侵蚀了他的气海雪山。隆庆只觉得体内的浩然气如同退潮般散去,丹田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地上。
寂静。
整个雁鸣湖畔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身负天纵之资的隆庆皇子,竟然被宁缺一支不起眼的黑箭击败了?
宁缺拄着铁弓,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掷,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但他没有倒下,而是挺直了脊梁,看着倒在地上的隆庆,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平静。
“你输了。”
隆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宁缺,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我不会放过你的……西陵神殿也不会放过你的!”
“神殿若来,我便接着。”宁缺淡淡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支箭,就随时等着他们。”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说得好。有骨气,不愧是书院的弟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宝宝牵着丫丫的手,缓步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隆庆,又看了看宁缺,点了点头:“你的箭术,已初窥门径。但要记住,胜不骄,败不馁,道心才是根本。”
“多谢王先生指点。”宁缺躬身行礼,心中一阵温暖。刚才他与隆庆决战时,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暗中护持,想必就是王宝宝。
王宝宝笑了笑,转头看向隆庆带来的神殿修士:“还不把你们的皇子抬走?难不成要留在这儿,等着被雁啄吗?”
那些修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反驳,慌忙上前扶起隆庆,狼狈地离开了雁鸣湖。
围观的百姓和书院弟子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宁缺赢了!”
“好样的!不愧是书院的人!”
“西陵神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陈皮皮跑过来,一把抱住宁缺:“宁缺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能赢!”
丫丫也凑过来,递给宁缺一颗红色的果子:“宁缺哥哥,吃这个,能快点好起来。”这是她用灵狐小白收集的月精炼制的“回气果”,对恢复灵力很有好处。
宁缺接过果子,对丫丫笑了笑:“谢谢你,丫丫。”
王宝宝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微动。虚无珠忽然传来提示:【系统任务“助宁缺胜隆庆”已完成。奖励:静心符x3。此符可平复心神,压制心魔,对突破境界时的心境不稳有奇效。】
他将三张静心符递给宁缺:“收好。你刚才那一箭虽强,却动用了本命精血,恐生心魔。这符你随身携带,关键时刻或能救你一命。”
宁缺郑重地接过符纸,入手温润,能感觉到一股平和的气息涌入体内,刚才决战后的躁动果然平复了不少。他知道,这看似普通的符纸,定是蕴含着不凡的力量。
夕阳西下,将雁鸣湖染成一片金红。宁缺背着弓箭,与众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是渐渐散去的人群和恢复了宁静的湖畔。他知道,今日的胜利,只是一个开始。西陵神殿的报复绝不会缺席,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但他不怕。
因为他的手中有箭,身边有朋友,心中有道。
正如王宝宝所说,道心不灭,前路自明。
而远处的一座酒楼里,隆庆望着宁缺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作实质。他对身边的侍从冷冷道:“去,给我传信回西陵,就说……我要宁缺和那个姓王的,生不如死!”
侍从领命而去,隆庆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恨意。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