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录音文件拖进归档夹,顺手关掉播放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六点零七分,保洁阿姨刚在隔壁茶水间换了一桶脏水,走廊尽头的灯还亮着。他没动,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两秒,敲出一条新任务指令:“成立中外合作专项沟通组,今日启动。”
邮件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国际事务助理回了消息:人已经找好,就等他定组长人选。林峰扫了一眼名单,点了那个曾在德国待过三年的项目经理,备注写得直接:“要能扛事,别怕得罪人。”
早上七点,办公室空调还没完全启动,他坐在工位上翻前几轮和外方的往来记录。六次视频会议,三次延迟开场,最长的一次对方技术代表迟到四十五分钟,理由是“内部协调流程未完成”。还有两次,法务提出的条款被搁置超过七十二小时才收到回复。问题不在态度,而在节奏——两边像踩着不同鼓点走路,总差半拍。
他打开文档,新建一页,标题打上“双周例会规程草案”。第一条就写清楚:每周一上午九点,固定会议,除非双方提前二十四小时协商改期。议题必须提前三十六小时提交,附带优先级标注。决议事项自动生成追踪表,每项任务明确责任人与截止日。
十五分钟后,项目主管带着笔记本进来,站着他俩快速过了一遍框架。林峰只问了一句:“如果对方临时换人参会,怎么保证决策延续性?”
主管说:“我们要求他们每次报备替补联络人,所有沟通记录同步抄送全体成员。”
“加一条,”林峰补充,“每次会议开始前,先花五分钟复述上一轮结论,谁接替都得先听懂再发言。”
中午前,草案初稿成型。林峰转手发给法务,让他们对照外方之前发来的标准模板做比对。下午两点,对比报告回来,红标出了七处敏感条款:其中最关键是数据调用权限归属,对方要求所有联合开发接口的底层日志归其主服务器管理。
他盯着那条看了十秒,拨通视频会议请求。
接通后,对面负责人刚坐下,还没开口寒暄,林峰先说道:“你们的模板我们研究了,大部分能接受。但数据日志这一块,不能由单边掌控。”
对方皱眉:“这是我们的合规要求。”
“我理解。”林峰点头,“但我们也有底线。不如这样——主结构按你们的格式走,附加一个中方附件,列明关键节点的双向确认机制。你们要的日志可以传,但必须加密切片,且保留我方审计权限。”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对方低头和旁边的人低语两句,回头说:“我们需要内部讨论。”
“没问题。”林峰看着屏幕,“但我希望四十八小时内有答复。不然下次例会,我们就只能按现有渠道继续推进,效率你们也看到了。”
挂断后,他给助理留言:“盯紧他们的回复,超时就启动备用沟通通道。”
第三天上午九点,预演会议准时开始。中方这边五个人坐在会议室,大屏连着测试线路。林峰特意没坐主位,让沟通组长主持开场。流程走得很顺,直到演示接口对接方案时,技术人员调出来的文档版本错了——是三天前的草稿,里面有个已被否决的认证逻辑。
外方代表立刻提出质疑:“这个模块不是已经修改了吗?为什么还在用旧参数?”
屋里气氛一下子绷紧。有人偷偷看向林峰。
他抬手示意暂停,直接接过话筒:“确实是我们疏忽,用了错误版本。责任在我,没做好交叉核对。”
说完,他让技术员退出共享,自己打开备用ppt,从架构设计原则重新讲起。二十分钟后,对方态度缓和,甚至主动提出愿意提供一份内部验证清单,帮中方做后期校准。
会议结束,林峰在系统里发了通报:点名批评当日资料负责人,责令当天下午四点前提交整改说明,并同步抄送部门总监。最后一句写着:“我们可以犯错,但不能犯低级错。尤其是代表公司对外的时候。”
半小时后,一封正式致歉函发往外方邮箱,附上了修正后的全套材料包,还有一份更新版的《会议信息准备清单》,标明了每一类文件的版本核验责任人。对方回信很快:“接受道歉,期待下周正式会议。”
傍晚六点四十,林峰靠在椅子上,把今天所有邮件归类存档。电脑屏幕暗下去一半,只剩角落的任务栏还闪着提示——明天早上八点半,升级方案细化会议的材料包已上传,等待他最终确认。
他伸手去拿水杯,发现凉了。窗外楼宇灯光层层叠叠亮起来,楼下马路开始堵车,喇叭声一阵接一阵。他没起身,也没关灯,只是把椅子往前拉了拉,重新点开那份待审的材料目录。
鼠标滚到第三项时,他忽然停下。
材料标题写着“Logicore反向学习路径”,点进去却是空白页,只有一个插入提示:“请填写模块拆解优先级顺序”。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拿起手机拨通研发主管号码。
“昨天交的材料,第三部分为什么是空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我以为还要等你定方向……”
“现在就是让你定。”林峰声音没抬,“今晚十二点前,我要看到具体排序,从高到低,写清楚理由。”
扣下电话,他把文档切换回顶层视图。整个页面安静地铺在眼前,左侧是已完成的沟通机制流程图,右侧是尚未填充的技术路径空框。
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落在回车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