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指尖在玻璃屏上滑了一道，没留下痕迹。系统后台的传输记录显示，那份加密的b区地质简报已成功送达匿名邮箱，附带的碳十四数据截图清晰可见“距今约1300年”几个字。他没再看第二眼，转身走出办公室，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他给助理发了条语音：“稻香文化节，三天后照常办，流程按调整后的来。”
助理回得很快：“缅北团队那边还想换掉传统环节，说科技展更‘高级’。”
“告诉他们，高级不是给人看的，是让人记住的。”林峰走出大楼，阳光刺眼，他抬手挡了挡，顺手把墨镜戴上，“明天我到现场，别让他们临时改台本。”
缅北项目基地的主广场已经搭好了舞台，背景板是稻田与卫星基站交叠的图案，下方一行字：“技术种粮，文化种心。”林峰一到现场就听见两边在吵。缅北执行组坚持要用无人机在空中拼出水稻生长周期图，国内文化协调员则拍着桌子反对，说孩子插秧的直播环节不能删，否则“没灵魂”。
林峰没急着表态，打开系统后台，调出【社会情绪监测】模块。过去两周，b区本地青年对项目组的文化活动评分只有2.3分，关键词是“外来感”“像参观科技园”“老人看不懂大屏”。他合上平板，走到舞台中央，抬头看了眼全息投影设备，又扫了眼角落里那支穿着民族服饰的少年舞龙队。
“无人机撤了。”他说，“换成舞龙队踩光轨入场。光轨颜色按稻穗成熟度变，从青绿到金黄。”
有人皱眉：“那科技感呢？”
“科技感不是灯多。”林峰指了指孩子，“让他们每人拿个二维码牌，插完秧贴在稻苗上，直播标题就叫‘我的第一株水稻有身份证’。观众扫码能看生长数据，还能给它起名字。”
现场安静了几秒，有人笑出声：“这不比ppt讲算法有意思？”
“文化不是ppt。”林峰转身走向后台，“我们要的不是掌声，是有人回家后跟孩子说，今天看到的舞，像咱奶奶跳的。”
开幕式当天，天气晴朗。林峰站在台下看了一遍流程彩排，确认没有AR演示、没有数据瀑布墙，取而代之的是两块大屏：一块直播缅北孩子和四川农技员一起插秧，另一块滚动播放两地老人讲述祖辈耕作的故事。有个缅北老头说：“以前用牛拉犁，现在用机器，但太阳晒在背上的感觉，一点没变。”
林峰点了根烟，吸了两口又掐了。他从不抽烟，但这会儿觉得，得有点烟火气。
上午十点，仪式开始。林峰走上台，台下坐满了缅北村民、国内技术员、项目组成员，还有几个当地官员。他没拿讲稿，只说了几句。
“我见过缅北老人用祖传木犁翻土，也见过AI算法预测墒情。”他顿了顿，“但最让我震撼的，是一个孩子把二维码贴在稻穗上，说‘这是它的身份证’。”
台下有人笑，有人点头。
“技术可以搬运，但信任需要时间生长。”他看着台下，“今天我们种下的不只是水稻，还有两个地方人民对彼此生活的理解。”
话音落，掌声响起。系统自动弹出提示：【文化影响力+120点】。林峰没看，把手机塞进西装内袋。
接下来是演出环节。缅北鼓乐开场，节奏刚劲，鼓手赤膊上阵，汗水甩在鼓面上。紧接着，国内非遗传承人带着川剧班子上台，变脸、喷火，台下惊呼连连。原计划是鼓乐与变脸结合全息投影，打出“稻魂”二字，可就在变脸到第三轮时，主舞台的全息系统突然黑屏。
技术人员冲上来检查，摇头：“主板烧了，备用设备还在路上，至少半小时。”
助理跑来问：“要不要跳过？”
林峰扫了眼舞台，鼓声未停，变脸演员站在火把旁，面具在手，等着下一轮。
“关掉所有电子设备。”他说，“既然技术失灵，那就回归最原始的方式。”
指令传下去，大屏熄了，灯光调暗，只留几束追光。鼓声继续，变脸演员重新上台，没有特效，没有背景动画，只有火把、汗水和一张张变幻的面具。鼓点越来越快，变脸节奏也随之加快，最后一幕，他甩出红袍，面具落地，露出一张平静的脸。
台下寂静两秒，随即掌声炸开。
紧接着，两国青年代表上台，一人捧着缅北红米，一人端着四川杂交稻种，两人将稻谷倒入同一个陶罐，象征“同根共生”。台下有老人抹了眼角，有孩子举着手机录像，喊：“妈妈快看！”
林峰站在侧幕，看着系统提示再次跳出：【文化融合度达标，解锁“民间认同”隐性成就】。他没点开，只是轻轻呼了口气。
仪式结束后，团队聚在食堂吃饭。有人端着碗过来：“林总，刚才那个陶罐，是不是特意选的？”
“哪个？”
“就是倒稻谷那个，底部刻了‘同耕’二字，一面中文，一面缅文。”
林峰低头扒了口饭：“我让助理挑的，说要能传代的。”
“你还真信这些？”
“我不信。”林峰夹了块豆腐，“但我信有人会因为看见它，觉得这事值得做。”
饭吃到一半，缅北项目负责人老岩走过来，递了杯茶：“林总，村里几个老人说，今天节目像他们小时候的丰收祭。”
“那挺好。”
“但他们也说，以前祭完要唱三天三夜，现在太短了。”
林峰笑了：“那就明年办三天。”
“能行？”
“只要有人愿意跳，有人愿意看，就能办。”他喝了口茶，“而且，明年我想加个环节——两地孩子互换家庭住一周，种地、做饭、听老人讲故事，全程直播。”
老岩瞪大眼：“这得多少协调？”
“不急。”林峰放下杯子，“先让他们认识，再谈别的。”
晚上九点，林峰回到临时住所。助理发来总结报告：文化节全程直播观看人次破八百万，社交媒体相关话题阅读量超两亿，缅北当地对项目好感度上升至4.7分（满分5分）。系统后台更新了数据，【民间认同】成就下多了一行小字：“信任值积累中，可触发‘区域合作自主权’升级。”
他没点开细看，而是打开相册，翻到一张照片——演出结束时，一个缅北小孩和四川女孩站在陶罐旁，手拉手，笑得满脸泥。
林峰放大照片，指尖停在女孩手腕上那条红绳上。那是四川农村给孩子辟邪用的，不知什么时候被谁系了上去。
他正要退出，手机震动。
是系统提示：【检测到跨文化符号自然流动，触发隐藏评价：文化融合非设计，而在细节生根】
林峰把手机翻过去，躺倒在床上。
窗外，基地的灯一盏盏熄了，只有稻田监测站的指示灯还在闪，一明一暗，像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