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帐篷边缘滴落，一支刻着名字缩写的笔被水流推到了角落，笔帽早已不见，只剩笔杆半埋在泥里。林峰低头看了眼手表，凌晨四点十七分，距离上一次系统提示“模型置信度不足”已经过去六小时，而灌溉调度再次出错的消息，刚刚弹进他的终端。
他没说话，把终端往桌上一放，屏幕亮着的错误日志像一排排发烫的钉子，钉在昨夜所有人没合眼的证据上。
“叫人。”他说。
李昭从隔壁帐篷掀帘进来，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三份日志对比表。“又是外方审批卡住，等他们回邮件的时候，田里的湿度已经超标了。”
林峰扫了一眼数据，五个关键节点里有三个延误超过两小时，其中一次还是因为对方项目办没人值班。
“不是技术问题。”他把终端转过去，“是轮子卡在沟里。”
李昭点头：“再这么下去，咱们的模型再准也没用，指令发不出去。”
“那就换个轮子。”林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银灰色U盘，插进主机。界面跳转，后台权限树状图展开，他快速勾选了几个节点，输入新指令，“双轨汇报，联合评估，应急响应专线——今天必须落地。”
“他们能同意？”
“先执行，再通知。”林峰调出通讯列表，“把双方技术主管、现场调度、法务代表全拉进会，十分钟后开会。”
会议在主调度帐篷举行。中方团队来得齐整，外方却只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临时替补。林峰没等他们坐稳，直接打开投影，把过去72小时的决策延误点逐个标红。
“三次灌溉延迟，两次播种调整失效，原因不是技术缺陷。”他指着图，“是信息断层。你们审批要走三级，我们现场等不起。”
外方代表皱眉：“流程是总部定的，我们不能擅自更改。”
“没人让你改。”林峰语气平稳，“我们加一条通道——双轨汇报。你们照你们的流程走，我们这边同步提交日报，两边数据对齐，责任分明。”
“这会增加工作量。”
“比翻车少。”林峰切到下一张图，显示三号试验田的根系损伤面积，“这片地如果烂了，损失算谁的？你们的流程，还是我们的执行？”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
“还有联合评估会。”林峰继续，“每周一上午九点，视频对接，确认优先级。你们不来，我们就按中方预案推进，责任自负。”
外方代表脸色变了：“这不符合合作章程。”
“章程没说不准开协调会。”林峰打开系统记录，“过去两周，你们有四次未回复紧急调度请求。现在，我们设应急专线，重大问题两小时内必须回应，否则自动触发备用方案。”
“你这是单方面强加规则。”
“不是强加。”林峰把U盘拔出来，放在桌上，“是补漏。你们可以走流程申请授权，我们这边，先按新机制跑起来。”
会议结束，外方代表起身离开时语气冷淡。林峰没送，只是等他们走远后，低声对李昭说：“让他们申请去吧，后台权限我已经切到双轨了。”
李昭看了眼系统界面，果然，数据流已经自动复制到两个通道，本地指挥中心和外方项目办同时接收。
“他们会发现的。”
“发现了也来不及。”林峰合上终端，“等他们走完审批，咱们的机制已经跑顺了。”
第二天一早，技术组反馈，外方AI模型仍未接入最新的口诀数据流，导致昨日风速预测偏差19%。林峰直接把对比图发进合作群组，标题只写了一句：“数据不同步，不是效率问题，是责任问题。”
群里沉默了半小时。
中午，外方技术主管发来消息，称“将尽快完成数据对接”。
林峰没回，而是召集双方骨干，宣布成立“联合执行监督组”。每项任务完成后，必须由双方负责人签核状态，系统自动记录。他还启用了协作信用值评分机制——任务延迟、数据未更新、响应超时，都会扣分，低于75分触发预警。
李昭站在终端前，看着林峰设置权重参数。他发现，“数据共享”这一项的系数被悄悄调高了近三倍。
“你这是逼他们交底。”李昭低声说。
“不是逼。”林峰敲下回车，“是让他们明白，合作不是单向输出。咱们出技术、出人力、出执行，他们如果只出流程，那这项目迟早散架。”
“可这么干，他们会反弹。”
“反弹也得干。”林峰抬头，“昨天的信用值，我们87，他们71。差距在哪？响应速度、数据同步、现场配合。不是我们太苛刻，是他们太松散。”
第三天上午，首次联合评估会 scheduled 九点开始，外方代表迟到四十分钟。
林峰没打电话催，也没在群里发问。等对方终于上线，他直接让系统生成了一份《首日机制运行报告》，列出三项问题：会议延迟、数据未同步、责任未签认。
报告群发后，附言只有一句：“机制不是摆设。从明天起，迟到一次，冻结该方一项技术调用权限。”
次日八点四十分，外方代表提前二十分钟上线，还带上了项目办的正式授权文件。
会议准时开始，议题一项项推进，双方签核速度明显加快。林峰全程没多说话，只是在每项任务确认后，轻轻点下“归档”按钮。
会后，他回到个人帐篷，打开系统界面。协作信用值更新了：中方88，外方76。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信用即权力。”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帐篷外，施工队正在调试新的物联网基站，金属支架碰撞声断断续续传来。一名技术员跑进来，手里拿着刚拆封的模块。
“林总，新一批传感器到了，但序列号格式和系统登记的不一样，能用吗？”
林峰抬头：“谁发的货？”
“外方仓库直发，说是替换批次。”
林峰站起身，走到终端前调出物流记录。发货时间是昨天下午，而审批流程至今未闭环。
他点开加密通讯，输入一行字：“查这批货的出厂检测报告，现在就要。”
技术员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下：“要不先装一个试试？”
林峰没回答。他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八点二十三分。距离下次灌溉调度，还有九十七分钟。
他把U盘重新插进主机，调出权限管理界面，在“外方设备接入”一栏，打上红色禁标。
“等报告。”他说，“没报告，一个都不准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