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还在雨中悬停,旋翼搅动着密集的水珠。林峰站在会场门口,盯着屏幕里那群冒雨操作系统的学员,直到张秀兰举手要拍视频,他才点头示意放行。
雨停得比预想快。天刚亮,第一批施工车队就从边境集结点出发,车轮碾过泥泞的村道,溅起的不是水,是昨夜培训时还没干透的脚印。
林峰站在项目东区入口,夹克外套了件反光背心,裤脚卷到小腿,沾着湿泥。他盯着手表,六点十七分,运输车被拦在岗亭外。守卫拿着对讲机喊了几句缅语,摇头不肯放行。
“许可文件没交过来。”法务小跑过来汇报,声音压得很低,“经济署那边说流程还没走完。”
林峰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一枚银灰色U盘,递过去:“插他们内网主机,第三项权限通道。”
法务愣了半秒,转身走向岗亭。两分钟后,铁门缓缓拉开。车队一辆接一辆驶入,履带式挖掘机压过积水的路面,发出沉闷的碾轧声。
“走村道绕行是对的。”林峰接住从皮卡上跳下的李昭递来的平板,“张秀兰带的路?”
“她天没亮就带着几个学员在岔口等着了。”李昭翻出无人机回传的路径图,“村道比主路快了二十分钟,还避开了塌方段。”
林峰点头,把平板切到工程调度界面。系统右下角弹出提示:【合作项目落地:72小时内完成首阶段基建部署——倒计时71:58:23】。
“通知现场组,主干网铺设按A方案推进,基站地基先动工。”
他抬脚往规划区走,身后施工机械陆续启动。履带碾过碎石的声音混着柴油机的轰鸣,像某种笨重但坚定的心跳。
中央控制站的地基坑已经挖好,但深度不对。林峰跳下去,掏出激光测距仪扫了一圈,报出一串数字:“超挖了三十五公分,重做。”
旁边工头挠头:“图纸上就是这么标的。”
“图纸错了。”林峰把测距仪数据投到平板上,调出地质扫描图,“这片是冲积层,太深会影响排水,明天雨季预警一起,地基泡水就废了。”
工头半信半疑,正要争辩,外籍工程师走过来,看了眼数据,用英语说了句什么。
李昭立刻接话:“他说地勘数据和设计图不匹配,建议复核。”
“不用复核。”林峰把修正图调出来,“按这个重做,三公分误差都不行。”
工程师盯着他看了两秒,低头用工具软件比对数据,忽然点头:“你对得准。”
林峰没回应,爬上坑沿,顺手把测距仪塞回口袋。这玩意是系统奖励的“工程管理套装”里最实用的一件,标着“误差≤0.1mm”,实际用起来比标称还稳。
灌溉主管道连接处出了问题。六台接驳模块同时报警,外籍工程师围着接口转了两圈,脸色变了:“数据协议不兼容,我们带的控制器读不了你们的信号。”
现场安静下来。这要是卡住,整个主干网就得延期。
林峰打开平板,调出远程教学AI助手界面,输入关键词:“滴灌系统接口校准——缅北试点区农户实操记录”。
三秒后,一段视频跳出:张秀兰蹲在田头,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嘴里念着操作步骤,背景音是系统提示音。她手动关闭了自动匹配,切换成“本地优先”模式,设备立刻恢复正常。
“把这个流程反向导入控制器。”林峰把视频推给工程师,“他们用的不是标准协议,是手动校准逻辑。”
工程师皱眉操作,十分钟后,报警灯熄灭。
“你从哪找来的操作记录?”他抬头问。
“培训课上拍的。”林峰看着主管道缓缓对接,“农民比你们更早发现兼容问题。”
工程师没再说话,默默记下参数。
上午十点零三分,第一台挖掘机停在仪式区。合作方代表捧着红绸走来,要往机器上绑。
“先剪彩,再开工。”对方坚持。
林峰拦住:“剪可以,但彩带绑铲斗上。”
“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林峰指了指天空,“云又聚起来了,再拖两小时,地基全泡汤。你们要仪式,我给画面——挖掘机扬土那一刻,就是项目启动。”
对方犹豫几秒,终于点头。
红绸缠上铲斗,剪刀落下瞬间,林峰按下对讲机:“启动。”
挖掘机轰鸣,铲斗抬起,第一抔土翻起,无人机升空,镜头从翻动的泥土拉高,拍下整个规划区的轮廓。
李昭在临时指挥帐篷里切着直播信号,突然停住。他放大某段回放画面——中央基站的地基混凝土刚浇到一半,镜头扫过底部,隐约能看到一块金属片嵌在钢筋之间,表面刻着几道斜线和圆点,不像是施工残留。
他截了图,发给林峰,附言:“地基里有东西,不像施工队留的。”
林峰正在检查物联网基站的布线图,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图片,放大,盯着那块金属片看了三秒,没回复,把手机塞回兜里。
“基站天线架设进度?”他问现场组长。
“下午两点前能完成第一组。”
“加快。天气预报说傍晚还有雨。”
他走到基站基坑边,看着工人们继续浇筑混凝土,那块金属片已被完全覆盖。他没让人停下,也没拍照,只是记住了坐标。
中午十二点半,第一批物料运抵仓储区。林峰核对清单时,发现少了两箱传感器校准模块。
“运输记录显示装车了。”李昭查了GpS轨迹,“但在进关前有二十分钟信号中断。”
“调监控。”
“边境摄像头坏了,维修单是昨天提交的。”
林峰眯了下眼,没说话。他打开系统面板,找到“跨境物流优先权”奖励栏,确认状态仍是“待激活”。他知道,这东西一旦丢,任务失败,权限就没了。
“通知缅北联络组,查那二十分钟的备用路线监控。”他把清单折好,“另外,从备用库存调两套模块,先装上。”
李昭刚要走,林峰又叫住他:“无人机再飞一遍主干网铺设路线,重点拍接驳点和地基边缘。”
“怀疑有人动手脚?”
“不怀疑。”林峰盯着远处正在焊接管道的工人,“是知道一定会有人动手。”
下午一点四十分,主干网第一段试压。水压升到标准值,所有接口稳如磐石。外籍工程师竖起大拇指:“你们的施工队比图纸还准。”
林峰没笑,走到控制台前,打开系统后台。AI助手正在同步上传今日所有施工数据,包括视频、坐标、设备状态。
他点开任务进度条:【合作项目落地:72小时内完成首阶段基建部署】——已完成38%。
还剩七十小时。
他正要关掉面板,手机又震了一下。李昭发来新截图:无人机低空巡检时,拍到东区围栏外的树林边缘,有辆无牌皮卡停在泥地里,车尾朝向项目区,后厢盖微微翘起,露出半截金属支架。
林峰放大,支架顶端是空的,但形状和基站天线底座完全吻合。
他把图转发给安保组,标注:“查这辆车,查支架用途,查谁在拍我们。”
然后他走向那台刚完成剪彩的挖掘机,拍了拍驾驶员肩膀:“把东区围栏外那片洼地填了,顺便把车辙压平。”
驾驶员点头,启动机器。
挖掘机调头,履带碾过泥地,朝着树林方向开去。铲斗低垂,像一把即将合拢的刀。
林峰站在原地,看着机器远去,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枚银灰色U盘。
U盘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